是否继续支持乌克兰——美国两党世纪之辩的自然延伸
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 来源:欧亚新观察
近日,纽约时报知名记者、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在该报刊文,直言俄乌冲突的第二年将更加可怕,并分析了美国两党在这一议题上的分歧。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编译了该文,以飨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
随着俄乌冲突爆发一周年的临近——以及乌克兰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联盟的支持下作出的猛烈回应——以下问题亟需得到解答。为什么在2022年2月23日,美国几乎没有人认为与俄罗斯进行间接战争以阻止其占领乌克兰——一个大多数美国人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国家——符合美国的核心国家利益。然而,近一年后的今天,民意调查显示,美国多数人支持以武器和援助支持乌克兰,尽管这有可能与俄罗斯发生直接冲突。
这是美国公众舆论中一个令人震惊的转变。当然,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解释的,因为在乌克兰没有美国的作战部队,所以感觉美国目前所冒的风险只是武器和财物——而战争的全部冲击是由乌克兰人承担的。
但还有另一种解释,即使这是一个大多数美国人可能无法表达的解释:许多人可能只是勉强同意。
他们在某种更深层次的维度上知道,我们今天所处的世界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美国的力量。这并不意味着美国总是能明智地使用其力量,没有盟友美国也不可能成功。但是,在美国明智地使用力量并与美国的盟友合作的范围内,自1945年以来,美国建立并保护了一个自由的世界秩序,这在经济上和地缘政治上都极大地符合美国的利益。
在这个秩序中,大国不能随意吞噬其邻国。在这个秩序中,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的西方国家能够蓬勃发展,自由市场和开放贸易比世界历史上任何时候都使更多人摆脱了贫困。它并不总是完美的——但在一个完美永远不在菜单上的世界里,这种秩序已经造就了没有大国战争的近80年,这里指的是那种可以破坏整个世界稳定的战争。
维护这种自由秩序是使美国及其北约盟国帮助基辅抵御俄罗斯 “嫁给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种行为的基本逻辑——这是自二战结束以来首次出现欧洲一国对另一国的此类攻击。
但坏消息是,在这场战争的第一年里,美国及其盟友的日子过得相对轻松。他们可以提供武器、援助和情报——以及对俄罗斯实施制裁——而乌克兰人会做剩下的事情,同俄军作战,并将他们逼回乌克兰东部。
我不认为第二年会如此轻松。
现在很清楚,俄罗斯领导人已经决定加倍努力,最近几个月可能动员了多达50万名新士兵,在战争一周年之际展开新的大规模行动。在战争中,人数很重要——即使这种人数包含大量的雇佣兵、罪犯和未经训练的应征者。
俄罗斯方面基本上是在对拜登说:我输不起这场战争,我将付出任何代价,背上任何负担,以确保我在乌克兰分得一杯羹,以证明我的损失是合理的。拜登你呢?你的欧洲朋友呢?你准备好付出任何代价和背上任何负担来维护你的“自由秩序”了吗?
这将会变得很可怕。而且,由于我们已经有近一个世纪没有发生大国战争,很多人已经忘记了是什么让这个漫长的大国和平时代成为可能。
虽然我在1999年出版的《雷克萨斯与橄榄树》一书中认为,全球商业、贸易和连通性的大规模爆炸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和平时代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我也认为,“如果没有一个隐蔽的拳头,市场的隐蔽之手永远不会发挥作用——没有F-15战斗机的制造者麦道公司,麦当劳就无法蓬勃发展。” 需要有人来维持秩序和执行规则。
有一本重要的新书将这一挑战放在一个更大的历史背景下。布鲁金斯学会的历史学家罗伯特·卡根在《盛宴上的幽灵:美国与世界秩序的崩溃(1900-1941)》中认为,无论美国人曾发生过怎样的孤立主义转向,事实是,在过去一个多世纪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支持使用美国的力量来塑造一个自由的世界秩序,使世界在更多的日子里以更多的方式向开放的政治制度和开放的市场倾斜——足以使世界不会变成一个霍布斯式的丛林。
我打电话给卡根,问他为什么他认为乌克兰战争不是我们偶然遭遇的,而是他一直在写的美国对外政策的这个世纪之弧的自然延伸。卡根的回答会让一些人感到欣慰,让另一些人感到不安,但在我们进入这场战争的第二年时,进行这种讨论是很重要的。
卡根说:“在书中,我引用了罗斯福1939年的国情咨文。当时,美国的安全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希特勒还没有入侵波兰,法国的沦陷几乎是不可能想象的——但罗斯福坚持认为,“人们必须准备捍卫的不是他们的家园,而是信仰和人性的信条,他们的教会、政府和他们的文明就是建立在这些信条之上的。在两次世界大战和整个冷战期间,美国人的行动不是为了立即进行自卫,而是为了捍卫自由世界免受挑战,就像他们今天在乌克兰所做的那样。”
但为什么在这场战争中支持乌克兰不仅符合美国的战略利益,而且也符合美国的价值观?
“美国人一直在努力调和对其利益的矛盾解释——一种是关注国土安全,一种是关注对美国海岸以外的自由世界的防御。前者符合美国人希望独善其身、避免在国外行使权力的成本、责任和道德负担的偏好。第二种反映了他们作为一个自由主义民族对成为在与自己政体不同国家包围下的 “孤岛” 的焦虑。这两种观点的摇摆产生了过去一个世纪以来美国外交政策中反复出现的摇摆”。
卡根补充说,“国际关系理论家教我们把‘利益’和‘价值观’看成是不同的要素,认为对所有国家来说,‘利益’——意味着安全和经济福祉等物质关切——必然优先于价值观。但事实上,这并不是国家的行为方式。冷战后的俄罗斯在其西部边境享有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多的安全,即使是在北约扩张的背景下。然而,俄罗斯领导人一直愿意让俄罗斯变得更不安全,以实现俄罗斯传统的大国野心,这些野心与荣誉和身份有关,而不是与安全有关。”
但有趣的是,越来越多的共和党人,至少在众议院和福克斯新闻上,不相信这种说法,而民主党总统和他的参议院却相信。这是为什么呢?
“美国的外交政策辩论从来不只是关于外交政策,”卡根回答说。“1930年代的‘孤立主义者’绝大多数是共和党人。他们最大的恐惧,或者说,他们声称,罗斯福正带领国家走向苏联体制。因此,在国际事务中,他们往往比民主党人更同情法西斯国家。他们对墨索里尼评价很高,并将希特勒视为对抗苏联的有用堡垒。
“因此,今天这么多保守的共和党人对普京情有独钟也就不那么奇怪了,他们认为俄罗斯是全球反自由主义战斗的领导者。也许值得提醒凯文·麦卡锡的是,共和党人因反对二战而在政治上被摧毁,只有在1952年选出一个国际主义的艾森豪威尔才得以复活。”
不过,左派也有很多声音,他们有理由问,冒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风险把俄罗斯从乌克兰东部一路赶出去真的值得吗?我们现在不是已经严重伤害了俄罗斯,以至于其不会很快再尝试类似乌克兰的事情吗?是时候进行肮脏的交易了吗?
由于我怀疑这个问题将成为我们2023年外交政策辩论的中心,我请卡根为其开场。
他说:“在俄罗斯的下一次尝试之前,任何让俄罗斯军队留在乌克兰土地上的谈判都只会是暂时的休战。俄罗斯社会正在被完全军事化,就像二战期间那样。俄罗斯的目的是长期的,它希望美国和西方对长期冲突的前景感到厌倦——正如昆西研究所和国会中的左右翼孤立主义者已经表示的那样。”
“美国有缺陷,有时会愚蠢地使用权力,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但是,如果你不能正视‘如果美国保持自我,世界上会发生什么’这一问题,那么你就没有认真对待这些困难的问题。”
来源时间:2023/2/20 发布时间:2023/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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