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美国南北战争南方重建后对黑人全面系统的种族歧视概述

作者：赵明  来源：CND

美国历史关于种族关系的标准叙述是，1865年南北战争北方胜利，结束南方奴隶制。之后十年南方重建，黑人参政失败。美国放弃重建南方，南方开始了直到1960年中期的种族隔离。1960年代后种族隔离制度被终止。这样的叙述有意无意的略去了南方以致北方种族关系中的经济压迫，法律迫害和民间暴力的具体情况。用抽象的名词掩饰了美国野蛮的种族关系历史。本文简略地对这一段历史进行综述性回顾，希望给中文读者一个有细节有过程的美国种族歧视历史。也为美国种族差异的现状提供一个历史的解释。

美国南北战争后从1865到1876年，被称为南方重建的十年。这十年美国南方曾经出现黑人族群生活获得改善，行驶政治权利，参政并取得相当成果。在南卡黑人取得议会多数议席，在1870-1876年间，州议员中产生了633位黑人议员，国会中有15位众议员议员和2位参议院议员。于此同时也在南方出现了最早的种族隔离，剥夺黑人投票权的现象。第一次三K党高潮以及其他白人种族歧视组织也在南方广泛出现。国会在共和党占多数情况下，面对南方战后种族迫害的兴起通过相应第14，第15修正案，试图要求州政府杜绝歧视并提供平等投票权。在格兰特总统任上更派出联邦军队进驻南方，镇压当地白人民兵组织和三K党的种族暴行。国会也在1875年通过禁止种族隔离及歧视的民权法案以应对南方普遍出现的种族歧视与隔离。该法案禁止在公共场所歧视黑人，如学校，交通工具和其他公共设施，禁止拒绝黑人出任陪审员。在此期间，南方对南北战争的历史重新解读，南方发动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保卫邪恶的奴隶制度，而是捍卫所谓南方的优雅的生活方式、文化和州权力，南方的文化被装扮成优雅而文明，南方为种族主义而战的军队英勇忠诚，代表人物就是李将军。南方不但美化和改写南北战争历史，同时开始对黑人参政的抹黑，把黑人政治家描绘成贪婪而无能的政客，把黑人参政的政府歪曲成腐败的政府。对黑人也开始形象和文化上的抹黑，剥夺他们的人性，把黑人等同于野兽，同时似乎普通白人特别是白人女性随时受到黑人的威胁，这种种族抹黑在1915年的电影《一个国家的诞生》中达到高潮。很不幸的是，这部电影也是好莱坞第一部叫座电影，在当时受到白人社会的追捧，纳尔逊总统为此第一次在白宫专门放映，而且为之惊叹不已。从此可以看到流行文化种族歧视有多严重和普遍，此是后话。

北方格兰特政府因为政治丑闻缠身。随着南方文化叙事的不断成功侵蚀，北方对南方的改造意志大幅减弱，那时的美国民众中北方同样蔓延着种族歧视和偏见。1876年海斯对塔尔登大选共和党与民主党在路易斯安那、佛罗里达和南卡罗来纳州的总统选举民主党与共和党给出了不同选举结果，最终由国会任命的15人委员会决定总统。共和党与民主党形成妥协，放弃南部重建，撤出联邦军队，结束军管。以此换得民主党人不再阻挠海斯成为美国第十九任总统，美国南北战争后的第一次政党妥协以共和党放弃保护南部黑人的代价达成。结果就是把南方各州的控制权拱手送给当时代表南方白人种族主义立场的民主党。当时黑人90%以上人口居住在南方，从此南方开始了在奴隶制废除后全面制造实施种族隔离种族经济压迫和种族司法迫害以及民间种族暴力镇压长达近一百年的历史。上面所说的进步的国会平权法案也被最高法院以8比1在1883年以第十四修正案没有授权联邦政府维护平等权利为借口被判违宪而终止。

因为南北战争后的种族隔离已较为众人所知，之后通过60年代的一系列平权法案废除南北各州种族歧视和隔离法。这已成为美国教科书的标准叙事。抽象的种族隔离并不能概括美国从南到北种族歧视种族剥削和暴力历史，这个历史横跨百年，从普通民众的普遍暴力压制黑人到美国各级政府直到联邦的制度和法律歧视。这些历史往往被美国高中历史教育有意或无意的掩盖和忽略。用种族隔离的抽象叙事掩盖了美国对黑人长期种族歧视与压制历史的残酷性和广泛性，有淡化烈度和广度之嫌，并为当今黑人高贫困率的所谓人种劣势解释做铺垫。做为美国华人移民，因为关注自身具体事物而无心了解美国这部分历史，则无能对美国种族现状作出正确判断，也不能理解美国人民争取广泛社会种族平等的背景。比如黑人社区的落后状况是自我选择等出于本能性的猜测而不着边际。所以介绍这一历史对华人有特别的意义。下面分几个方面简略回顾。

第一，全方位的剥夺黑人投票权

被称为内战三修正案之一的第15修正案试图保护黑人的投票权，但是1876年美国对里斯案上，最高法院对15修正案做了狭义解释，认为该宪法没有授予黑人投票权，只是禁止因为种族原因剥夺投票权。这个奇怪的种族主义性质的判决拔掉了15修正案的牙齿，南部各州因此开始了系统性剥夺黑人投票权的立法。首先是密西西比州，在之后的二十年内所有南部州都采用了基本内容为三条的州立法。1. 投票要缴纳投票税，一般1美元到3美元不等。这在当时的美国劳工阶层很难负担的数额，而且南部各州还有累计法，如果某年未缴纳投票税，则在登记时要补缴，造成普遍贫困的黑人投票的难以逾越的障碍。2. 要求识字，而且是在登记时被要求朗读州法律中最为困难的段落。须知南部各州在内战前都有禁止黑人奴隶识字法律，这无疑是对黑人的特别设计。3. 这一条最为奇特，是南部各州为了仅限制黑人而设，即如果上两条都不能满足，只要父辈或祖先在1865年前有投票权的都可以投票，1865年前，没有黑人有投票权！这些针对黑人设计的州法，完全没有提到种族或者黑人，按照最高法院1876年的解释，完全合宪！就是这样在联邦最高法院与南部不提种族而针对黑人剥夺投票权的合谋下，黑人的投票率从南方重建时期的90%，跌落到十九世纪末到几乎零投票！彻底把一个族群排除在政治参与之外，剥夺了黑人了民主制度最基本政治权利。因为失去了宝贵的投票权，在州司法政府监督层面，黑人彻底失去了维护自身权利和社会公正的渠道，成为任种族主义暴民通过不公正司法宰割的对象。我们还要在下面讲述民间对敢于投票黑人的种族屠杀。

第二、针对黑人的刑法

随着黑人失去政治权利，各州纷纷通过针对黑人的刑法，继续利用有针对性的刑法对 黑人实施暴政统治。这些刑法被统称为Black Code，管制黑人法律。南部各州通过针对黑人的残酷法律有，不得无工作游荡，偷窃诸如篱笆铁箍的8美分器物就面临一年的监禁，偷窃超过1美元价值，判刑5年等。警察对黑人严加执法，同时各州法剥夺黑人出任陪审团权利，由全部白人组成的陪审团在牵涉白人的案件中偏袒判决。造成了大量黑人被投入监狱。在南方奴隶制下，罪犯绝大多数是白人，在南北战争后的南方罪犯中黑人组成高达90%。没有公正法律，没有公正的警察系统和审判系统，这样的所谓高犯罪率只能是司法不公正的结果，而不是黑人群体的固有问题。但是却成为一直到今天对黑人群体的标签，即黑人高犯罪率不能善用自由也不值得给予自由。

第三、黑人犯罪奴工制度

如果说州大量判刑黑人人口是政治上的明目张胆的暴政和种族镇压，这却给南部州政府带来了巨大的财政收益。南部各州大量出租囚犯给各种私人企业，州政府则从中获利。以阿拉巴马为例在1874州政府从出租所谓罪犯中收益14,000。到了 1890则剧增为164,000, 相当现在的4百10万美元。从采矿，林业，制砖，修路到工业各种企业大量雇佣囚犯，因为成本比一般工人便宜 50% 到 80%，又可以长时间劳动并不提供适当饮食与医护，累死工人只需重新向州政府雇佣即可，形成了比奴隶制时期还要残酷的奴工劳动。在阿拉巴马矿区就发现过废矿坑里大量丢弃的黑人奴工遗骨， 有些行业特别是采矿业这类奴工死亡率高达30-40% ！根据学者统计结果，直到出租罪犯奴工在20世纪中叶停止，共有80万黑人所谓罪犯被投入奴工。据不完全统计有上万人在奴役中死亡。

第四、黑人债务奴工

因为黑人在奴隶制后的低下经济地位，多数黑人作为白人地主和业主雇工生活，那些雇主利用借贷使黑人陷入债务，而后通过上告法院，法官则强制黑人以劳务偿还债务。这种形式的债务奴工是联邦1876法律禁止的，但是在南方却大量存在。甚至有专门以此假造债务纠纷，自行抓铺黑人，构陷黑人成为债务奴工的行业。在老罗斯福总统时期，老罗斯福授权南方联邦机构调查奴工，只有一起在Thomas Goode Jones法官判决有罪服刑。北方和南方进步力量认为，只需几个例子即可制止南部大范围存在的债务奴工，但是实际上这样的奴工一直存在到1940年代。

第五、黑人在南方佃农经济中永久贫困化

林肯总统被暗杀后，继任的安德鲁·杰克逊总统停止没收并归还已没收的南方叛军拥有的土地，终止了自由人管理局（freemen’s bureau）曾经实施的每家解放黑人四十英亩地一头骡子的经济协助措施。自由黑人陷入赤贫，随之南方广泛出现了佃农经济。由赤贫黑人租种白人农场主的农地，租住其房屋，在年初以借贷形式投入各种农具和种子以及一年的生活费用，贷款利率则高达80-90%，购买日常生活用品多从农场主处获得，而后在收获季节偿还佃租和贷款后能够持平则属幸运。乔治亚州1910年，独立黑人农户只有16，000家，而佃农数量却高达106，738家。佃农经济使黑人处于世代贫困之中，在南部开始工业化过程时，他们不能参与，南部多数白人在工业化过程里成为中产阶级，南方绝大部分黑人被捆绑在佃农制度上与此阶层上升绝缘。这也是形成美国黑人移民北方大潮的一个直接原因，就是逃离贫困。然而北方并不是黑人走上经济社会地位好转的天堂。

第六、民间的种族暴力

美国在南北战争结束后不久，在南方以种族主义白人阶层为主即开始了大规模的民兵组织和3k党组织以及个人对黑人的暴力。如1865-66年一年间，德州自由人管理局（Freemen’s Bureau）就记录了超过一千宗对黑人的凶杀。理由包括，遇到白人不用手碰帽子表示敬意，不给白人让路，黑人青年对白人女性的所谓挑逗。除凶杀外，还有公开鞭刑，烧肢体等酷刑。施刑者坦承动机就是阻止黑人投票，受教育，参与一般公民活动，用恐怖压制黑人群体，保持白人至上的社会认同。这种暴力背后的逻辑绵延不绝，暴行也一直进行。NAACP统计从1882到1968共有4千8百多起公开暴众处决（lynching），其中70%以上是针对黑人，也有针对亚裔，西语裔和同情黑人反对进行私刑处决的白人。这个统计只是能查到的部分数据，确切的人数已不可能查清。在南方的城镇交通路口常有一颗大树，这就是对黑人上私刑处死的地方。1920年代私刑经常是当地的一大事件，如同庆典一般。上私刑成为大规模民间集会，并有野餐等节目。有专业提供暴众与受害者尸体照相留影，做成明信片分发亲朋好友作为纪念等余兴。由于过度宣扬暴行，联邦不得不禁止邮局对此类明信片提供邮寄服务，但是装在信封中的类似“纪念品”依然不绝。值得一提的是，这样普遍存在的私刑处死黑人历史上没人因此而受司法惩罚，是美国司法历史的一大污点。如果有人说，这些已经是历史，当今已绝迹。那么请问2020年乔治亚三个白人开车追逐并枪杀无辜黑人青年Ahmaud Arbery不是对黑人上私刑的余韵？三人犯罪后两个多月警察执法抓捕，是不是私刑不受惩罚的恶习在继续？美国911之后的恐怖袭击70%是白人至上主义者对各个少数族裔群体对袭击，这是不是当年白人暴民‘传统’的继续？在90年代中期，由于多处黑人教堂被焚毁，国会专门通过《制止教堂纵火法案》(Church Arson Prevention Act )，并成立联邦专门机构调查起诉教堂纵火案件。从1996-1998三年间共记录超过6百起对黑人教堂纵火！在2019年，路易斯安那州Landry县警官之子在十天内连续焚毁3所有百年历史的黑人教堂，种族仇恨依然骇人听闻。

第七、白人种族暴乱

种族暴乱是指某些种族群社区体针对另一种族群体或社区的大规模使用暴力。白人针对黑人的种族暴乱在南北战争前和中间就时有发生，比如纽约市1863年持续4天的大规模种族暴乱，暴民杀死数百名黑人受伤的最高估计超过8千人。南北战争后这种暴乱更为普遍，原因大致是因为奴隶制废除后，白人种族主义者为了保持绝对优势的社会和政治地位，更为经常的使用暴力对黑人进行镇压，以威胁恐怖压制限制黑人的社会地位，同时宣示白人的不容质疑的社会政治统治地位。在南北战争后，到1900年据不完全统计，规模比较大的针对黑人族群的种族暴乱就有40多起。在一战结束后的1919年，大量参战黑人老战士归乡。他们在欧洲战场受到所在国家比如法国相当的尊重，因为法国当时对黑人士兵的尊重还引起美国白人官兵的不满，甚至要求法国对不同种族的美国士兵差别对待。为国参战后黑人老兵不再接受美国习以为常的种族歧视，为白人阶层不容。另外因为缺少移民，北方工业缺少劳工，1919年一年即有50万以上黑人从南向北迁徙，逃避南方窒息的种族歧视和佃农制度，这在当时的北方引起当地白人的强烈排斥情绪,既有种族的原因也有经济上竞争。在一年间全国就有多达30多所城市发生不同规模的种族暴乱。比如死伤比较惨烈的阿肯萨州艾连市，估计有100-500黑人被屠杀。这个剧烈的种族暴力年被称为血色之夏（Red Summer）这种种族暴乱经常有白人警察和民兵参加，而且事后则加以掩盖或反而司法起诉黑人。今年2021年，拜登总统参与纪念阿拉巴马图撒种族屠杀100周年纪念。一个被称为黑人华尔街的繁华黑人社区在那次种族暴乱中被夷为平地，遭到屠杀的黑人准确数字已无从估计，100-300都有可能。还有因为黑人行使投票权引起白人暴力镇压的佛罗里达Ocoee大屠杀，1920年白人因为一个黑人坚持投票，当地法庭判决保护其投票权的情况下，发生种族暴乱，当地黑人全部被或者屠杀或者驱逐，该地直到1980年代中期才又有黑人居民出现。

种族骚乱以白人群体对少数族裔施暴的特征一直持续到60年代，随着30年代经济危机和40年代的二战，种族暴乱有所减少，但是依然持续了白人暴众作为攻击者和施害者的特征直到60年代的民权运动兴起。60年代美国黑人继续大量北移，北部城市白人离去，城市人口黑人成为多数。同时企业和商业迁离大城市，造成产业空心，黑人贫困化剧烈。城市管理特别是警察系统又多掌握在白人手中，种族权力结构不平衡。一方面白人警察对黑人过度执法和暴力倾向严重，另一方面黑人权利意识升高。这样在60年代出现大量以警察施暴或司法判决不公引发的黑人社区暴乱。在1967年林登·约翰逊总统成立平民骚乱联邦对策咨询委员会，1968年调查结果认为60年代的黑人骚乱原因是白人的种族主义起因而不是所谓黑人的怒火。具体原因有：不良的警察执法，司法制度的缺陷，不明智的信用制度，黑人居住条件恶劣，高失业率，压制黑人投票和其他种族歧视现状最终导致黑人的骚乱。报告并指出训练不良的警察和国家卫队的干预往往使得暴力升级。遗憾的是约翰逊政府仅狭隘地认为当时的社会骚乱只是执行法律的问题而不是普遍社区多方面不平等的结果。开始了持续至今的所谓war against crimes，war against drug政策。一方面黑人社区贫困犯罪问题没有解决，另一方面反而让警察对黑人的偏向执法成为常态，而美国的监狱关押人口比例成为世界第一。

第八、联邦政府一手制造的种族隔离

很多人都知道美国城市边缘存在着各种所谓黑人住区，这些住区一般是城市里贫困和高犯罪率的区域。但是人们并不知道这些黑人集中住区的缘起，往往简单归咎于族群自然聚居和区域性原因，比如相似人群的群居特性，社区范围的种族排斥等自然因素。然而，历史的真相是，联邦政府是这一社区隔离状态的主要制造者。美国北方大规模工业化，西部开发，和南方对黑人严重的种族压制和隔离，引发了长期大规模的黑人从南方向北方和西部的移民。这些黑人移民初到北方就面临着种族歧视，居所被当地居民排斥，只能聚居在最破烂的街区，工作也是最低工资工种在工厂也少有晋升机会。1929年经济大萧条，黑人失业率是全国平均水平的一倍多，近50%。

1933年后，罗斯福当选总统即开始了新政，政府全面管理干预经济。因为当时经济危机到了高峰，没有任何资本敢于投入房地产业。而大量人口失去工作而破产，房产被银行收回，无家可归问题严重。罗斯福在上任后马上着手解决住房问题，建立了Public Work Administration，提供廉价住房给中产和中低产阶层是该政府机构的一个目标。在建设提供这种政府住房时，就开始了种族隔离政策。当时被视为进步的Harold Ickes署长提供1/3建房与黑人，但是全部是种族隔离的住区。社区地点也是比较差的地段，比如低洼，靠近公路铁路，而且服务设施普遍差甚至根本不存在。1935年，PWA在亚特兰大地区的第一个建房项目就拆毁了种族杂居区域建成白人社区而黑人则被驱逐至边缘地区形成了亚特兰大的贫民区。在华盛顿DC西边的维吉尼亚亚历山大县也是如此，黑人在被排挤出好地段后，又因为修建高速公路被进一步集中到当时的临时trailer park，直到现在，这一在以地产昂贵著称的地区，黑人住区房价不到一般中位房价的15%。

PWD在存在4年后，停止政府社区重建，转而由联邦住房署（Federal Housing Administration）向建房公司和房贷银行提供联邦保险、贷款和补贴。在该机构的各项金融服务要求中，都明确列出不对黑人和黑人居住区提供贷款补贴和银行担保。其理由是为黑人提供房贷担保将加大风险，对杂居社区进行建房补贴不利房屋升值。罗斯福新政一部分的Home Owners’ Loan Corporation (HOLC)对城市住区进行颜色划分，从较好住区的绿色，到危险住区的红色，共划分4种等级住区。其中的红色多为黑人居住区。这就是著名的redlining种族住区区分的来源。当时的房地产从开发到贷款均受FHA和HOLC的控制，这样的种族歧视政策将整个黑人族群几乎完全排除在这一政府扶植的住房经济过程之外。08年由次级房贷引发了全球金融危机，这个次级房贷就是产生于当年银行对黑人房贷收取高利率，原因是黑人无法获得联邦贷款担保。纽约当时80%的新增房地产都是种族隔离开发，甚至在房屋居住合同中明确说明，房地产不得转卖有色人种。这样的联邦住房政策一直持续了近30年！其结果就是我们现在经常看到的在大城市边缘地带集中居住的黑人破烂社区。美国人通过房屋升值积累财富的过程在redlining区域里几乎没有发生，最近的统计美国白人家庭的中位数财富为17万美元，而黑人的中位数家庭财富仅是白人的十分之一，1.7万美元，这些财富集中在房地产。一个族群大部分被排除在美国财富积累的主要方式之外。Redlining不但被政府各项倾斜经济政策忽略，这个做法也流入民间，各城市和地区的商会都有这种标明图示，大规模的商业开发，甚至超市的建设都避开这些区域。严重地阻碍了社区的各项服务商业的发展，甚至出现了所谓超市荒漠的说法（Grocery desert），黑人住区无法在社区内方便购买比较健康的新鲜蔬菜肉类等食品。

还应该提到的是政府住房建设计划，public housing project，简称the project。这是美国政府为了城市中低收入群体提供的公共低租和补贴住房，在建设之初也实行种族居住隔离。但是很快出现了黑人住房不敷分配而白人住区申请人严重不足的情况，之后基本取消了白人住房对黑人的限制，最终黑人成为这种备受诟病的住宅计划主要居民。原因之一就是政府倾向白人的贷款政策，郊区的工作机会吸引和由于工作和住房积累的财富，在城市中白人已多数流向郊区，美国的大城市成为巧克力市区和香草（白色）郊区。虽然在1968年国会通过平等居住法案，禁止住房的种族歧视。但是只是阻止嗣后的各种在住房上歧视性做法，并没有主动地去纠正和改变已经形成的严重种族隔离和因此引起的巨大财富差距和生活差距。百年来形成的种族居住隔离并没有被根除而继续限制影响着黑人族群生活的方方面面。

有一个问题是，美国自六十年代中期开始实施的各种平权法律是否根本解决种族特别是黑人种族的平等问题。推动并签署60年代各种平权法案的林登·约翰逊总统，1965年民权运动高涨时期在美国最著名的黑人高校（因为种族隔离政策，黑人和开明人士在美国各地建立面向黑人的大学）霍华德大学的毕业典礼上这样说过：“仅仅自由是不够的。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愿做的事情，选你中意的领导人。这样说，并不能抹去几个世纪的伤疤。常年被锁链锁住的人，你也不能把他和其他人放到同一起跑线上说，你可以自由的和其他人一样去竞赛了。还正义的认为这是完全公正的。”他深刻地说明了平权的目的就是要消除种族的落后。换句话说，所谓起点的平等，在美国这样长期的无所不在的种族歧视下是不存在的。我们就是要用结果的平等来衡量起点的平等是否有效。从这一点看，美国还远没有实现约翰逊总统的理想。在写本文时，美国的政治处于严重分裂状态，变形的种族主义意识形态开始获得了合法性。美国高中历史教育这部分历史内容严重不足，从严肃对待历史上看急需改进。没有真实的历史，各个族裔的青年不知道美国是如何从种族主义的泥沼中爬起来的，也不能切身的感受到种族歧视的野蛮和延续到今天的恶果，种族歧视完全违背了民主的价值观，也严重违反了宪法。没有严肃的历史教育，我们未来的公民就不能把民主的价值观通过历史具体化把这一价值内化，成为主动追求社会进步的动力。目前有很多白人群体，对所谓Critical Racial Theory大加攻击，CRT这一运动的目的就是要让年轻一代透彻了解美国的历史。反对者中一个流行的说法是，我们不希望我们的孩子有负罪感。一个宾夕法尼亚的白人高中女学生说的好，如果不对这样的历史有负罪感，那还能对什么样的罪行有负罪感呢？了解这些历史绝非轻松，我为我的国家曾经有这样的历史而难过，为我们的黑人同胞而不平。了解这些历史是我们选择美国价值的动力，也是我们每一个美国公民应该承担的历史责任，尽一切可能去促进改变这种不平等，去消除种族歧视的土壤，因为历史告诉了我们这一制度是多么邪恶。美国国家的历史我们不能选择性的继承，我们没有这个权利。改变残酷种族歧视的历史造成的恶果是人类道德的要求，是美国国家道德和责任的要求。

参考书籍和文献
1. A People’s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By： Howard Zinn
2. Lies My Teacher Told Me: Everything Your American History Textbook Got Wrong By: James W. Loewen
3. Caste：The Origins of Our Discontents By Isabel Wilkerson
4. Slavery by Another Name By Douglas A. Blackmon
Documentary URL: https://www.pbs.org/video/slavery-another-name-slavery-video/
5. The Warmth of other Suns: The Epic Story of America’s Great Migration By Isbel Wilkerson
6. The Color of Laws: A Forgotten History of How Our Government Segregated America By Richard Rothstein
7. https://en.wikipedia.org/wiki/Ocoee_massacre
8. https://en.wikipedia.org/wiki/United_States_v._Reese
9. https://en.wikipedia.org/wiki/Disfranchisement_after_the_Reconstruction_era
10. https://eji.org/news/history-racial-injustice-convict-leasing/
11. https://www.pbs.org/wgbh/americanexperience/features/reconstruction-southern-violence-during-reconstruction/
12.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hurch_arson
13.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ass_racial_violence_in_the_United_States#Post%E2%80%93Civil_War_and_Reconstruction_period:_1865%E2%80%931877
14. https://www.npr.org/2017/05/03/526655831/a-forgotten-history-of-how-the-u-s-government-segregated-america
15.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6145815/

来源时间：2022/9/4   发布时间：202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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