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成就了奥巴马？

作者：丁咚  来源：Bloomberg Businessweek China

    奥巴马最近有些春风得意。他的多项内外政策议程取得了重要进展。它们包括重启美古关系、最高法院裁定通过其医改法案，以及本文所要着墨的自由贸易协议获得国会支持等，对于在国会选举中失利的“跛脚鸭”总统，能够在任期即将届满前还能如此风光施政，也许证明了他是个“大器晚成”的总统——奥巴马一度被舆论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差总统之一。

在中国主导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筹建迈出关键步伐，于29日在北京签署“协定”之际，美国国会两院一致通过的贸易促进授权法案（TPA）也在同一天正式生效。这是一个富有象征意义的时刻，可以说，前者正是后者闯关成功的最直接动力和推手。

它意味着在2007年TPA失效以后，美国总统重掌贸易谈判权限。根据该法案，自贸协议谈判完成后，可在国会直接进行表决，而不必对内容做任何修改。这就为奥巴马加速签订其长期推动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扫清了主要障碍。

在TPA顺利过关的同时，作为一项妥协性安排，奥巴马同时签署了一份关于贸易调整援助的法案，为受国际贸易冲击而失业的美国工人提供保护。由于TPA在国会几经生死，以至于外界普遍对它通过表示悲观，因此这对奥巴马来说，是一个难得的胜利，预示着他将有机会在其任期内完成TPP，在其政治遗产中留下重重的一笔。

就在前不久，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还在一个私下场合抱怨美国国会和总统相持不下，导致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相关法案迟迟不能通过。安倍晋三内阁一改日本政府以往对TPP的犹豫态度，大力支持美国主导的TPP加速谈判进程，其主要目的就是要利用这一新的多边协议牵制中国。尽管奥巴马倡议TPP早于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及一带一路等中国新的战略举措，但除了其本意就是在亚太创建一个可以促进美国掌握经济主导权、同时对中国进行制衡的多边经济协定外，在中国表现出对亚洲领导权的浓厚兴趣之后，它的重要性明显增强。

围绕该议案的争议和最终妥协达成成果，再次证明了美国民主制度能将原则性和灵活性都做到极致，从而保证决策既符合国家利益，又体现公民意愿。令不少中国人难以理解的是，反对奥巴马TPA议案最力者是本党议员。按照中国的政治话语来说，这些党员也太不讲政治了。但反过来也正说明他们坚持自身政治理念以及与此相应的国家利益至上的原则，而不盲从于本党“领袖”，难能可贵。同样可贵的是，共和党议员在此议案表决中，不宥于党派偏见和政党私利，以国家利益和本党所代表的部分公民意愿为重，成为促成法案的关键支持者。

奥巴马没料到的是，中国“成就”了他的伟大，使他有机会留下显赫的政治遗产，从因“跛脚”很可能无所作为，一跃而成一个成功的总统。

奥巴马在其两届任期里政绩乏善可陈，特别是外交政策广受诟病，人们认为他的政策导致了美国领导力的衰落。事实也对奥巴马不利：在欧洲，俄罗斯挑战二战后秩序，武力改变领土边界现状，吞并克里米亚，并在乌克兰东部地区制造事端，但美国积极主张的对俄制裁并未取得预期效果，俄西呈现出战略相持态势，奥巴马如何收场尚是疑问；在亚太，奥巴马的软弱政策，正在使区域局势复杂化，也面临更多的冲突，诸强林立，彼此恶性竞争，而美国对此缺乏有效应对，亚太有失序，并诱发战争的危险。而在美国传统的外交重镇中东，奥巴马没有促进该地区的和解，反而造成更多的矛盾纠葛。

但中国因素在亚太的迅速崛起，为他提供了展现政治作为的舞台。原本小打小闹而总体保持平衡的东海、南海等相关海域，由于中国的高调“维权”，因此令其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也使得本区域相关国家借机扩大事态，将斗争焦点对准中国。中国庞大的身躯和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新地位，在区域海洋权益和领土主权争端中反而变成不利因素。就连日本也在新一轮博弈中成为弱势的值得同情的一方。由此，中国在特定领域成为东亚区域各国的共同对手，也是美国亚洲再平衡战略的主要对象。

美国国会为TPA法案以及TPP法案开绿灯，从主要方面来说，是因为中国凭借AIIP的快速推进已在亚洲经济权力版图中占得先机，先胜一局。如若美国继续滞后，将会导致美国在亚太失去立锥之地。多达57个国家对AIIB给予支持，其中包括美国的在欧洲、亚太的长期盟友在此问题上选择了“背叛”，强化了美国的危机感，促进了美国政界的团结，民主、共和两党议员中的多数暂时捐弃前嫌，与总统保持一致，就是因为他们认识到TPA在当下的世界转型中所具有的战略意义。以此为契机，奥巴马可以重整旗鼓，对美国的亚太政策进行战略规划和布局，更好地发挥美国的领导力，更好地履行其对国际盟友的责任，也更好地塑造亚太新秩序，遏制中国成为亚洲新霸权的趋势。

美国国会刚就TPA达成一致，安倍政府就迫不及待表示欢迎，并即刻协调重启日美双边工作磋商，力争在7月底前达成妥协，并在9月与各国完成TPP协议谈判。安倍政府摩拳擦掌，要和美国一起依靠TPP平台大干一场，凸显了在日美的亚太外交政策议程中，TPP所具有的特别意涵。这一切无疑都是源于中国因素的存在。

另一方面，若TPP最终达成协议，将会使中国在去年APEC峰会上力推的亚太自贸区，成为幻影，在亚太区域，将形成以中国为一方，美日为另一方，展开经济主导权竞争和地缘博弈的格局。

     撰文/丁咚（政治评论员，独立智库丁咚外交与战略研究室负责人）,本文最初刊于7月1日彭博商业周刊专栏

来源时间：2015/7/13   发布时间：2015/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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