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艾文如何剖析中国外交
作者:归宿 来源:政见
近日,美国白宫亚洲政策团队发生重要人事变动——国安会亚洲事务高级主任麦艾文(Evan Medeiros)宣布离职,接替他的是美国驻华使馆公使康达(Daniel Kritenbrink)。国安会亚洲事务高级主任在美国亚太政策制定中位置重要,他的辞职也引发外界对美国相关政策调整的猜测。
麦艾文是美国“旋转门”机制的产物。在进入国安会前,他曾在兰德公司工作7年,并成长为知名中国问题专家。宾夕法尼亚大学政治学教授金骏远(Avery Goldstein)去年在接受“政见”团队采访 时,就将麦艾文看作美国新一代中国问题专家的代表。
离开白宫后,麦艾文将重新回到兰德公司,继续从事研究工作。但舆论普遍认为,这不会是他公职生涯的终点。事实上,麦艾文在奥巴马总统任期接近尾声、两党总统初选即将开始之际重新回到研究机构,也把自己放在了进入下届政府的有利位置:他丰富的学术和行政工作经历,对于任何一个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而言都极具吸引力。因此,如果下一任白宫主人依然来自民主党,麦艾文很有可能重回前台,继续在美国的亚洲政策中发挥作用。
麦艾文重点关注中国的外交、战略以及安全等议题,比如他进入国安会前在兰德公司的最后一篇报告《中国的国际行为》(China’s International Behavior)中,就深入剖析了中国外交。
什么在影响中国的国际行为?
所谓“中国的国际行为”,指的是中国的对外关系,以及用来实现对外关系目标的政策的集合。中国的国际行为受三条“历史透镜”(historically determined lenses)影响,不仅影响了中国国际行为的世界观,也决定了中国的对外政策走向以及自身在国际事务中的定位。
第一,中国希望“恢复”自身的大国地位。但中国决策层和学者们并没有明确定义何为“大国”,也很少讨论大国具体应承担何种义务。从实践中看,中国对于“大国”的看法,似乎意味着任何影响到中国利益的重大国际决定,中国都必须参与。而来自其他大国的尊重,也是中国追求“大国”地位的重要内涵。
第二,中国在国际行为中有着强烈的“受害者心态”, 认为自己是西方列强以及日本等外国强权欺凌的受害者。因此,中国对于“外国强权打压”,或者“主权受到侵犯”的事件(无论是事实发生的还是中国认为的),都显得格外敏感,反应也更为激烈。
第三,中国的安全观总体呈现防御性。中国领导人习惯公开表明“中国从未寻求霸权和进行扩张”,中国的文化传统“崇尚和平”。中国经常宣示的一点是,即使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动用武力,也是为了“惩罚外国率先挑起的争端”。
除了这三条“历史透镜”外,中国在外交领域的长期战略任务——维护主权和领土完整、保持经济发展、提升国际地位等,也深刻地影响着中国的国际行为,相较于“历史透镜”,这些战略任务更为具体,并贯穿中国的外交政策实践。但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这三项战略目标的具体政策表现,以及中国领导层对其重视程度,都并不尽然相同。
中国对于国际环境的看法是什么?
报告指出,中国对于国际环境的看法,主要基于两个大的前提。
首先,中国的崛起与自身融入国际体系,以及全球化进程息息相关。中国未来的发展,也要求与国际社会建立更为紧密的联系。
第二,对于中国自身经济和安全利益面临威胁挑战的看法,则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在一部分人看来,中国所处的安全环境是前所未有的好,但在另一些人眼中,中国面临的安全威胁不管是数量和类型都持续增加,挑战也愈发严峻。
总体而言,中国领导层倾向于认为外部安全环境对中国总体有利,在未来一段时间仍将处于“战略机遇期”,特别是大国之间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很低,国际社会总体保持和平稳定。由于多极化和全球化的趋势不可逆转,各国间相互依存程度不断加深,中国也将在国际体系和秩序中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
中国的国际行为有何特点?
报告中将中国的外交政策核心目标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经济发展、安全保证、对抗大国遏制、扩大能源来源等。报告认为,为了保障这些核心目标的实现,中国的国际行为也更加积极主动和多样。
积极参与。中国与国际社会的交往更加广泛而自信,中国与不少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并与世界主要大国启动“战略对话”,积极参与区域组织和多边机构。在一些区域组织的组建和规则制定上,中国也在发挥日益重要的作用,这也与美国形成鲜明对比。
善用机会。对于中国而言,现行国际体系提供的机会远大于限制,因此中国广泛运用现有国际体系来实现自身外交政策目标。中国的国际行为已经不受意识形态所驱使,也不再推行革命性的外交政策。在具体外交实践中,中国也会利用一切机会拓展维护自身利益,行动自由也越来越多。
手段多样。除了传统的领导外交、多边外交等政治手段外,中国经济外交也日益健全,且运用广泛。除了双边贸易外,在海外进行直接投资、金融协定、发展援助和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等,在促进经济目标实现的同时,也能达成一定政治目标。此外,中国也积极运用军事外交手段,包括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军方交流、联合演习训练等。报告认为,中国军事外交的主要目的,是向相关国家特别是亚洲地区国家进行安全保证,并以此塑造地区国家对中国的认识和看法。
中国的国际行为有何影响?
报告也指出,中国同样面临诸多外交挑战,对于中国达成外交政策目标的能力造成阻力,也会导致外界对中国的意图产生误解。随着中国走上国际舞台中央,国际社会和周边国家对于中国的期待也更多,但中国坚持“不背包袱”,如何回应这些要求尚未可知。而这已引发对中国政策是否可预期和值得信赖的质疑。中国外交政策的酝酿和决策过程不透明,军队和政府外事机构之间缺乏机制性的沟通渠道,也妨碍中国快速和有效应对国际危机的能力。
报告认为,中国的国际行为对国际体系总体具有建设性。对美国而言,中国不追求取代美国在全球的主导地位,但中国在亚太地区的优势地位上升,将导致美国与地区盟国的关系发生变化。在此种情况下,美国对于地区盟国的政治和安全承诺更为重要,这会让亚洲国家在与中国打交道时更有自信。但从另一方面看,亚洲国家拒绝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这也意味着美国的遏制政策很难成功。
总体而言,麦艾文对中国的认识比较理性客观,对于中国的崛起也持谨慎乐观的态度,而他也因此在任上被批评为“对华磕头派”。但是,麦艾文同样是“亚太再平衡”政策的强力推动者,在对华具体政策执行上积极而不乏进取,甚至有时咄咄逼人,并不能简单的用“熊猫拥抱者”(panda-hugger)定义。
参考文献
Evan S. Medeiros (2009). China’s International Behavior:Activism, Opportunism, and Diversification. RAND Corp.
来源时间:2015/6/26 发布时间:2015/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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