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兴：访美日记（八）

作者：周志兴  来源：共识网

    今天上午，这次由深圳创新发展研究院和共识网共同组织的中国学者访美智库交流画上了句号，学者们大都踏上归程。一周的朝夕相处，彼此了解了不少，也亲近了不少。大家相约，北京再聚。

　　在美国之音工作的老朋友易速利来接我和太太，说是到郊外的国家公园踏青，然后去乡村的跳蚤市场。最近两年，我每次到华盛顿，总要到跳蚤市场去淘一些好玩的东西。那年，我买了十张100年前报纸的政治漫画，我配了相框挂在家里，引起了许多朋友的赞叹。

　　对于老朋友的提议，我自然是客随主便。但当路过阿灵顿国家公墓时，易速利说，到公墓看看吧，这倒也是正合我意。

　　阿灵顿国家公墓是美国最著名的墓地，坐落在波托马克河边，与林肯纪念堂隔河相望。在美国人看来，长眠在这里是安息者的光荣，因为，这里不是随便可以进的，要经过资格审查，只有真正为国家做出了杰出贡献的人，才有这样的荣誉。

　　说来也巧，今天是美国时间的4月5号，正好是清明节扫墓的日子。我开玩笑说，我们在清明节给美国的阵亡将士扫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国际主义精神啊!

　　我太太说，也许这里还埋葬着二战中在中国牺牲的军人呢!

　　提到这个话题，我立刻想到了昨天在五角大楼那条又宽又长的走廊里的《国家记忆》展览中，美国军人在中国土地上的浴血奋战，好几张照片都是军人们为死去的战友们送葬，肃穆的情景令我记忆深刻。

　　美国军人在二战期间和中国军人并肩作战，故事确实可歌可泣。

　　走进阿灵顿公墓，绿色草坪上排列整齐的一座座墓碑深深地震撼了我。这些墓碑不高，只有三十多公分，直接埋在地上而没有底座，大概是为了节约空间。每块墓碑上都镌刻着逝者的姓名、生卒年月以及生前隶属的部队。我想起，在云南腾冲的国殇墓园里，为攻占腾冲县城，国军将士和日寇展开激战，牺牲了八千多人。八千多块墓碑就像八千多位阵亡将士，他们按照生前所属的部队序列，从山下一直排列到山顶，如同向山顶发起进攻。

　　据说，国殇墓园就是参考了阿灵顿公墓修建的。

　　阿灵顿公墓更加气势恢宏。

　　它以阿灵顿山岗为中心，墓园分布于斜坡和平地，总占地面积612英亩(约2.48平方公里)，到处是绿草，四周是树木。大约有30万人长眠在这里。

　　开始埋葬在这里的，是战争中阵亡的士兵，政治家和在工作岗位上殉职的国家工作人员、对国家有杰出贡献者。后来，毕其一生在军队中服役者，或在国家重要行政岗位上去世者，也可以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墓。再后来，在经过严格程序批准的情况下，有的安葬者的第一代子女可能随葬。随着时代的推移，阿灵顿公墓安葬者的范围已有所拓宽，有些在某一领域作出了杰出贡献的人(如宇航员)也安葬在阿灵顿。有一些将自己的大半生都伴随军旅生活的妇女，也可以在生命终结之后在这里安眠。但是，不管有多少变化，士兵始终是阿灵顿安眠者的主体。

　　走进阿灵顿公墓，这三十万块石碑，就像排列整齐的军人，在静静地等待着新的进攻;又像是三十万本书，记载着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的历史，也是记载着美国的历史。

　　怎么也读不完。

　　这里面最有名的墓地大概就是美国第35任总统肯尼迪的了。

　　他的墓地在阿灵顿山的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墓碑是躺在地上的，他的墓碑旁边是妻子杰奎琳的墓碑，再边上是他夭折的儿子的小小的一块墓碑。肯尼迪的墓地上，常年燃烧着一支火炬，这也是和其他墓地不同的地方。

　　当然，在我看来，肯尼迪说的一段话镌刻在花岗岩上，这是最值得记住的，大意是，我们不要问国家为我们做了什么，而要问我们为国家做了什么。

　　我在微信上发了这段话，马上就有人反对，认为这好像是XX部的话。我不这么看。我在这句话里看到的是国家。我们每个人都应当为国家效力，这才是肯尼迪的原意。也许，因为种种原因，自己的境况不如意，但是，政府和国家不是一个主体，不能把政府的某些过失算在国家头上，我们要把国家建设的更好，也包括了政府的面貌要大大改观。

　　在阿灵顿公墓听到了前国防部长盖茨的故事。

　　盖茨在老布什当总统时，是中央情报局局长，2006年12月，在小布什当总统时，他被任命为国防部长，2008年12月，美国当选总统奥巴马提名盖茨继续留任国防部长，直到他三年后退休。盖茨是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被新任总统要求留任国防部长的反对党人。在长达40余年的政治生涯中，他曾效忠8位总统。盖茨退休后将返回华盛顿州湖边老家享受退隐生活。

　　盖茨提了一个请求，希望他死后葬在阿灵顿公墓，而且要和在两伊战争中阵亡的士兵们葬在一起。在盖茨当国防部长的时候，正是两伊战争激烈之时，前方不断流血牺牲，五角大楼里却还有些人歌舞升平，盖茨十分气愤，进行了严肃的整顿，但是，独木难以成林，他感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据说，他晚上常常哭着入眠。因此，他希望能够和他的战士们长眠在一起。

　　这个故事，也表现了阿灵顿公墓在人们心中的位置。

　　说起来，这座公墓的来历也大有故事。

　　这里曾一度是被尊为美国开国之父乔治·华盛顿的养孙帕克·柯蒂斯的产业。华盛顿的妻子玛莎和她的第一任丈夫生下了柯蒂斯的父亲。柯蒂斯在弗吉尼亚州蒙佛农与华盛顿夫妇度过了一段相当长的时光，直到他的父亲去世。他的女儿玛丽于1831年嫁给了罗伯特.李将军，他的庄园成为玛丽和李将军的结婚寓所，并被李将军继承下来，从此改称柯蒂斯·李庄园。这位李将军，就是美国南北战争中的南军总司令1861年4月，内战开始后，联邦军队进驻阿灵顿，把这座庄园没收，改为陆军司令部，并在庄园内建立兵营。1864年陆军部长颁布命令，将属于庄园的土地征用，作为军人公墓;同年5月13日，第一名士兵的葬礼在这里举行。阿灵顿公墓从此诞生。

　　算起来，已经150年了。

　　有这么多的历史在这里，难怪阿灵顿成了美国人常常来瞻仰的地方。

　　美国军人死后的地位在这里得到了彰显，但这是和他们生前得到的待遇是一脉相承的。美国军人的收入很高，一旦完成服役，在选择大学，选择专业上都会得到很多的照顾，军人在军营中的学习和锻炼强度很大，换来的是他们学识的增加和体魄的增强，这些也能赢得尊重。当然，美国军队是世界警察，他们的军人参加战争，流血牺牲的可能性也很大，因此他们得到了更多的尊重。

　　这些都是中国的军队值得借鉴的。中国军队一度威望非常高，三十年前，姑娘们择偶的第一选择就是军人。现在，当然已经大不如前了，尤其是徐才厚和谷俊山这样的军中蛀虫的出现，更使得中国的军队蒙羞。

　　走出阿灵顿公墓时，我们有了一个新的主意，干脆再去看一个军营，就是海军学院，我们要从军人的墓地，上溯到军官的产地。

　　这真是一个创造性的想法。

　　海军学院位于马里兰州首府安纳波利斯，因此又称"安纳波利斯军校"，是美国海军培养初级军官的一所重点学校。该校的主要任务是为海军舰艇部队、海军航空兵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培养各种专业的初级军官。学院的格言是“ex scientia tridens”，字面上来翻译这句拉丁文的意思是“三叉戟是用知识铸造的”;三叉戟是希腊神话中海神波塞冬的武器，是海军力量的标志;因此，意译这句话的意思是“制海权来自于知识”。

　　从这所学校里走出的有第一次获得诺贝尔奖金的美国科学家米切尔森，战略理论家《海权论》的作者马汉及前美国总统卡特和布什，还有许多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上将以及著名的宇航员。例如美国海军历史上的四位海军五星上将威廉·丹尼尔·莱希、欧内斯特·约瑟夫·金恩、切斯特·威廉·尼米兹、小威廉·弗雷德里克·哈尔西全部毕业于这所学校。

　　正好是星期天，校园里人不多，但是，不时有长跑者在我们身边气喘吁吁地跑过，可见，军人的体能要求使得这些年轻人对自己的要求是自觉的高。易速利告诉我们，考这个学校，比考哈佛还要难，因为不但需要不亚于考上哈佛的智力，还要有哈佛没有要求的体能，很多人会在这方面输下阵来。而这样的要求，又使得海军学院的学生更加优秀。

　　这种优秀，是和美国海军本身的强大成比例的。美国海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这大概没有任何异议。

　　初春的海军学院校园，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到处是绿树和草坪，雕塑和运动场，星条旗和海军学院的院旗在各处飘扬着。海边上停靠着许多游艇，这是学生们的训练器材，而当我们走过一个教堂的时候，正好钟声想起，悠扬的钟声在美丽的校园里飘荡着，似乎是在伴奏着一曲交响乐。

　　海军学院的军营里，似乎不都是军号声和武器、军舰。一片祥和中，我想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这所海军学院，据说是美国唯一一所海军学院，但是，在培养海军军官的同时，这里又成为了一个参观场所，每年有一百多万人到这里参观。中国为什么不行?

　　其实，这种参观，使得更多的人了解军队，使得更多的年轻人喜欢军队甚至愿意加入军队，有什么不好呢?

　　美国的军队和军校，一定不是一切都好，但是一定也有长处，看到他们的长处，我们也会长上一截。

　　2015年4月5日午夜于华盛顿

来源时间：2015/4/7   发布时间：20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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