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议院发布酷刑报告指责CIA误导白宫国会

作者：MARK MAZZETTI  来源：纽约时报中文网

阿富汗“盐坑”监狱的卫星图片。CIA宣称此处从未对囚徒动用水刑，但参议院情报委员会获得的一张照片显示了围绕着水桶的水刑器具。

　　华盛顿——本周二，参议院情报委员会(Senate Intelligence Committee)发布了一份措辞严厉的报告，称中央情报局(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简称CIA)就其从羁押和审讯恐怖嫌疑人过程中获得的信息，经常对白宫和国会进行误导，而且CIA采用的方法也比它向布什政府官员或者公众承认的更加残酷。

　　这份拖延已久的报告历时五年制作，它以600多万份内部文件为基础，对CIA在2001年9月11日恐怖袭击后数年中采取的活动提起了全面控诉，并对CIA人员及其承包商在全球各地秘密监狱中开展的行动进行了介绍。它还描述了CIA监禁并刑讯逼供恐怖嫌疑人的残酷手段，令人毛骨悚然。

U.S. Central Command, via Associated Press阿布·朱贝达被关押在泰国的一处秘密牢房，遭受了CIA一些最残酷的审讯手法的对待。

Associated Press参议院的报告称，哈立德·谢赫·穆罕默德遭受水刑时，“连续几次接近溺亡的状态。”

　　被羁押者最多会遭受长达一周的睡眠剥夺，有时会被告知，他们在被美国当局关押期间会遭到处决。在CIA医务人员批准的情况下，一些囚犯遭受了不必要的医疗性“直肠进食”或“直肠补水”——CIA审讯主管称这是他们用来“完全控制被羁押者”的一种方法。其医务人员描述说，9·11袭击的总策划者哈立德·谢赫·穆罕默德(Khalid Shaikh Mohammed)遭受水刑时，达到了“连续几次接近溺亡的状态”。

　　报告还显示，虽然CIA承认对三名囚徒实施了水刑，但实际人数更多。该委员会拿到了一张照片，显示在一座俗称“盐坑”(Salt Pit)的阿富汗监狱里，水刑器具的周围环绕着水桶。CIA曾声称，从来没有在这座监狱使用过水刑。一位身份保密的探员将这座监狱形容为“地牢”，另一人则称，一些囚犯“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关在狗舍里的狗”。

　　前总统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当政期间曾多次表示，羁押和审讯项目是讲求人道的、合法的。他说，在审讯过程中搜集到的情报，无论是在挫败恐怖阴谋方面，还是在抓捕基地组织(Al Qaeda)高层方面，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奥巴马总统接任后，取消了这些项目。

　　布什、前副总统迪克·切尼(Dick Cheney)及一些前CIA官员后来还表示，对于最终找到奥萨马·本·拉登(Osama bin Laden)，这些项目是至关重要的。2011年5月，本·拉登在巴基斯坦阿伯塔巴德被海豹突击队成员击毙。

　　情报委员会的这份报告试图使用CIA的内部记录来逐条反驳这些说法。报告列出了20项案例研究，来支持这样一条结论：对于破坏恐怖阴谋、抓捕恐怖分子头目——甚至是找到本·拉登本人——来说，那些最极端的审讯手法并未起到作用。

　　文中称，无论是在向白宫和国会山做秘密汇报时，还是在公开发言中，CIA的高级官员——包括前局长乔治·J·特尼特(George J. Tenet)、波特·J·戈斯(Porter J. Goss)和迈克尔·V·海登(Michael V. Hayden)——都一再夸大了这些手段的价值。

　　报告于本周二上午发布，之后很快，情报委员会的女主席、来自加州的民主党参议员黛安·范斯坦(Dianne Feinstein)就在参议院会场发表了长篇讲话，描述这次调查的坎坷经历，并把CIA的审讯项目称作我们“在价值观和历史上的一个污点”。

　　“公布这份报告，是恢复我们的价值观，并向世界展示我们是公正社会的一项重要举措，”她说。

　　就在范斯坦准备发言之时，CIA局长约翰·O·布伦南(John O. Brennan)发布了回应声明，一方面承认了在羁押和审讯项目中的错误，另一方面愤怒地对参议院报告发出质疑，称其中的一些结论是在“有选择性地描述事实，并不全面”。

　　“作为一家机构，我们已经从这些错误中汲取了教训。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我的前任以及我本人采取了各种补救措施，来应对体制性缺陷，”布伦南说。

　　但是，尽管有错误，他也说，“我们的记录并不支持这项研究的推断，即对于项目的有效性，CIA有计划有步骤地故意误导有关各方。”

　　整份报告长逾6000页，但今年4月，情报委员会投票决定仅公开其中524页的摘要，以及该委员会中的共和党议员对它的反驳意见。这项调查由委员会中的民主党参议员手下的工作人员进行。

　　《纽约时报》和其他一些新闻机构收到了这份报告的预印本，并同意在参议院情报委员会正式公开之前不发布任何调查结果。时报没有收到共和党人反驳意见的预印本。

　　很多最为极端的审讯手段——包括水刑——获得了布什政府的司法部法律顾问的授权。但这份报告也发现，在被CIA羁押期间，不少人曾遭受其他一些未经授权的刑罚折磨。

　　有时在押人员遭受了非常残酷的折磨，连一些CIA工作人员都试图加以制止，但他们被局里的高级官员要求继续刑讯逼供。

　　参议院的这份报告援引了2002年8月从CIA在泰国的一处设施发出的一系列电报。那里是CIA关押其第一名囚徒的地方。在司法部授权使用水刑之后，不到几天的时间里，这个名叫阿布·朱贝达(Abu Zubaydah)的在押人员就遭受了极为残酷的刑讯逼供，以致于一些CIA探员“开始流泪和哽咽”。其中有几个人表示，如果这样残忍的审讯继续进行下去，他们就会申请调出这座设施。

　　在一次遭受水刑时，阿布·朱贝达“完全没有了反应，气泡从他大大张开的嘴里冒出”。审讯持续了好几周，一些CIA探员开始将消息发送到设在弗吉尼亚州的CIA总部，质疑这种行为的有效性和合法性。但是这样的问题遭到了驳回。

　　“强烈要求，克制在书面通讯(电子邮件或电报)中使用任何对这些活动的合法性进行推测的语言，或者更加确切地说，对于在CIA最高层进行了审核并达成了一致的行动方针使用评判其合法性的语言，”小何塞·A·罗德里格斯(Jose A. Rodriguez Jr.)写道。他当时是CIA反恐中心(Counterterrorism Center)的负责人。

　　“这样的措辞有弊无利。”

　　参议院的这份报告认为，羁押和审讯阿布·朱贝达和其他很多在押人员，并未让政府有效地获得CIA等情报机构无法从其他途径搜集到的“特别”情报。

　　文中还说，CIA领导层多年来一直在该局关押的总人数上给出错误信息，对外声称羁押了98人，而其记录上却显示关有119名男性。根据一封内部电子邮件，2008年底，一名将要进行通报的CIA官员表达了自己对个中差异的担忧，但被当时的局长海登告知，“继续用98这个数字”，不要算上其他在押人员。

　　委员会的报告得出结论，在这119名在押人员中，“至少有26人遭到错误羁押。”

　　“其中包括一名‘智障’男性，而CIA对他的关押纯粹是为了迫使他的一名亲戚提供情报;另有两人是对外联络部门的线人，过去也曾是CIA的线人;还有两人被CIA判定与基地组织有关，而唯一的依据是另一名CIA在押人员在它的加强型审讯技巧下编造的信息，”文中写道。

　　许多共和党人宣称，这份报告意在同时诋毁CIA和布什政府，其中有失偏颇地挑选了一类信息，用以支持CIA的关押项目未能获得有价值信息的说法。一些CIA的前任官员已经开始大张旗鼓地发动舆论攻势，以驳斥报告的结论。

　　在回应这份参议院报告时，CIA表示，倘若接受情报委员会的结论，“那就意味着CIA各级领导层多年来一直在进行密谋，而且得到了大量分析师和其他执行任务的探员的支持。”

　　“这样的阴谋得要牵扯上CIA的三位前局长，包括项目基本停止后领导CIA的那位局长，”它还称。

　　按照参议院报告的说法，早在CIA抓获第一名在押人员之前，该局的法律顾问们就开始考虑如何让那些通常会被视为刑讯逼供的审讯手法获得批准。他们的结论是，如果此类手法被证明拯救了生命，那么就可能更广泛地得到接受。

　　在之前披露的备忘录《不友好审讯：CIA探员的法律考虑》(Hostile Interrogations: Legal Considerations for C.I.A. Officers)中，CIA的法律顾问们在2001年11月写道，“在美国使用酷刑方面，必须在政策层面做出决断。”

　　这些法律顾问认为，“当刑讯逼供导致成千上万条生命得到拯救，或许各国会非常不情愿就此抨击美国。”

　　情报委员会的报告描述了CIA如何反复拿出这条理由，就连事实并不支持这一论断的时候也如此。比方说，2006年，CIA参与了布什一次演讲的稿件修改工作，让它呈现给听众的感觉是，关键的情报是通过最严酷的审讯手法获得的，尽管CIA的记录显示并非如此。

　　2002年，CIA羁押了阿布·朱贝达，并将其送到泰国。在那里，CIA的两名承包商——詹姆斯·E·米切尔(James E. Mitchell)和布鲁斯·赫森(Bruce Jessen) ——负责审讯环节，采用了司法部的法律顾问授权的手法。这两名承包商均为心理学家，在参议院的报告中分别采用了化名格雷森·斯威格特(Grayson Swigert)和哈蒙德·邓巴(Hammond Dunbar)。

　　随着审讯项目的扩大，数十名在押人员被送往波兰、罗马尼亚和立陶宛等国的秘密牢房。2006年9月，布什下令将CIA扣押的所有人员送往古巴关塔那摩监狱。后来，CIA一度将少数在押人员秘密扣留在另一处设施中达数月之久，然后才将其送往关塔那摩基地。

　　今年8月，奥巴马对参议院的这份报告进行了诸多讨论，声称任何“看法公正的”人都会认为，CIA对在押人员采用的部分手法等同于刑讯逼供。他表示，报告提醒人们，“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国家的本质并非体现在一帆风顺的时候的作为，而是体现在时世艰难的时候的作为。”

　　与此同时，奥巴马也表示自己理解9·11袭击之后CIA面临的压力，“对于这些人所做的艰巨工作，我们不应该事后过于故作高尚。这一点很重要。”

　　Matt Apuzzo 对本文有报道贡献。

　　翻译：土土、黄铮

来源时间：2014/12/10   发布时间：2014/12/10

旧文章ID：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