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的“继续干”与特朗普的“再出发”

作者:陈佳骏 李东辰  来源:《世界知识》2023年 第11期

4月25日,美国总统拜登通过一则三分钟的短片,宣布将参加2024年大选,谋求连任。而早在半年前,特朗普就已宣布参选2024。随着民主、共和两党各自内部政治生态的发展变化,2024年大选越来越可能成为拜登与特朗普的再度对决。想要“继续干”的拜登和准备“再出发”的特朗普将如何延伸丑陋对抗,其结果将对美国的未来产生何种影响?

拜登“垂垂老矣”

拜登连任的最大风险是他的健康状况。他在民调中的支持率一直徘徊在40%上下,且多份民调显示大多数美国人都不希望他再次参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选民认为他太老,不适合再继续当总统。拜登已是美国有史以来以最大年龄开启第一任期的总统,如果2025年1月他能如愿连任,届时将年满82岁,比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公布的美国男性平均预期寿命(73.2岁)还要高出近10岁。因此,美国人担心拜登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能否适应得了高强度的总统岗位,甚至担忧其在竞选或第二任期内就会迎来死亡。

于是,民主党为拜登挑选一位能在极端情况下接任总统职务、又被大部分选民接受的竞选搭档就显得尤为重要。现任副总统卡马拉·哈里斯的口碑很差,受欢迎度甚至还不如拜登。如果哈里斯继续成为拜登的竞选搭档,其起伏不定的情绪、女性和移民后代的身份等都是拜登的对手可以加以利用的弱点。除非哈里斯的政治技能和公众形象能有一些重大改善,否则她不会为拜登的连任作出积极贡献,甚至可能成为拖累。

历史上美国在任总统在谋连任时抛弃其首任副总统另择搭档并且成功连任不乏先例,但往往喜忧参半。1944年富兰克林·罗斯福寻求第四任期,民主党领导层迫使他放弃副总统亨利·华莱士,否决罗斯福青睐的替代人选——支持种族隔离的詹姆斯·伯恩斯,把哈里·杜鲁门强加给罗斯福作竞选搭档。最后罗斯福成功连任,却在9个月后因病去世,杜鲁门依宪继位,并且凭自己能力又在三年多以后赢得连任。这是一个“成功”的案例。失败的案例则是1976年的杰拉尔德·福特,他当时用鲍勃·多尔取代副总统纳尔逊·洛克菲勒,结果福特在大选中输给了吉米·卡特。

罗斯福的案列对于当下民主党为拜登选择竞选搭档不无借鉴意义。但至少从目前看,拜登的竞选团队没有表现出想替换哈里斯的意愿,他们更倾向于修复哈里斯的负面形象。在拜登宣布竞选连任的三分钟短片中,哈里斯出现了十余次,所公布的竞选标志上也继续标明“拜登—哈里斯”字样,足见拜登团队对她的重视和吹捧。

目前,民主党内公开宣布有意挑战拜登的都是一些可能性极低的人,包括2020年竞选总统失败的精神思想领袖、作家玛丽安·威廉姆森,以及环保主义者、反疫苗活动家、已故参议员罗伯特·F·肯尼迪的儿子小罗伯特·F·肯尼迪。曾呼声颇高的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加文·纽森、密歇根州州长格雷琴·惠特默等“后起之秀”都从聚光灯下消失,原因或许在于他们不敢激怒党内建制派。对于纽森、惠特默等人来说,他们更可行的目标是参加2028年大选,届时他们需要党内竞选机器的大力支持。即使拜登有肉眼可见的衰老,他们这次也不愿冒险挑战,因为这将扰乱党内具体部署,势必会在四年后使他们遭到党内报复,得不偿失。

总的来说,只要共和党最后推选的候选人是特朗普,那么从民调看,拜登还是民主党内相对最有实力击败特朗普的人选,民主党只能继续依靠他。

特朗普“铁腕掌控”

尽管特朗普比拜登只年轻4岁,困扰他的却并非年龄,而是法律问题。特朗普目前已被裁定性侵和诽谤罪名成立,面临着纽约曼哈顿地区检察官的起诉,此外他还身背司法部对他发起的“文件门”调查,还可能因在佐治亚州试图篡改2020年选举结果而被起诉。目前尚不清楚这些官司是否会让特朗普遭定罪乃至判刑,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对特朗普的起诉似乎为他带来了党内团结效应。特朗普已收获多位共和党内政治精英的背书,包括46名国会众议员和11名国会参议员,其中有至关重要的共和党参议院竞选委员会主席史蒂夫·戴恩斯。这令其他党内已明确参选意向或具有潜在参选可能的人都望尘莫及。因此,特朗普带罪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获得党内提名感言并非不可想象。

特朗普显然已是2024年共和党初选的建制派候选人,已按自己的形象重塑了共和党建制派。特朗普从反建制派代表人物到彻底掌控共和党内建制派,整个过程不可谓不具讽刺性。随着选举的深入,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或许会有更多民选官员支持特朗普。

专注于民调分析的“538网站”对共和党初选进行的平均民调显示,特朗普的支持率领先排在第二位的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近30个百分点,同时远远超过其他所有潜在候选人,其中的缘由可能是相当多的共和党选民认为,对特朗普的任何法律批评和指控都是“深层国家”(deep state)的阴谋产物。不过也有观点认为,特朗普在民调中的领先地位也要归功于他对主要竞争对手特别是德桑蒂斯的“重拳出击”。虽然德桑蒂斯还未正式宣布参选,但特朗普已经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曾用“罗恩·道貌岸然”(Ron DeSanctimonious)来加以嘲讽(注:德桑蒂斯的姓名是Ron DeSantis,英文单词Sanctimonious意为道貌岸然,特朗普将两者十分诙谐地拼接在一起)。美媒《每日野兽》爆料德桑蒂斯曾在飞机上用三根手指吃布丁的古怪个性,支持特朗普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就投放了一则名为“布丁手指”的竞选广告,称德桑蒂斯喜欢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警告他不要插手社会保障事务。

这些事态凸显了特朗普对共和党初选的铁腕掌控力,而共和党选民基础的重塑也将给德桑蒂斯及其他潜在候选人带来巨大挑战。除非特朗普被法律或其他问题纠缠而被迫退选,其他候选人脱颖而出的机会将十分渺茫。

拜登能再次击败特朗普吗?

在选民并不希望发生拜登与特朗普的再次对决的情况下,两党各自的内部动态却预示着两人的再度对决不可避免。“疲软”的拜登能否再次击败“铁腕”的特朗普?恐怕仍有不确定性。

一是“工人阶级”因素。美国政治中“工人阶级”,一般是指没有大学学位的选民。民主党在2022年大选中以13个百分点的劣势输掉了“工人阶级”的整体选票。2022年11月中期选举后,拜登在密歇根、亚利桑那、肯塔基、俄亥俄等州的集会上大肆吹捧他签署的三项重大产业政策立法《基础设施投资和就业法》《芯片和科学法》和《通胀削减法》。很明显,拜登希望借这些“政绩”“收复”民主党政党联盟中日益疏离的“工人阶级”选民。然而,民主党在强调争夺“工人阶级”选民的“就业和经济命运”时,却忽略了这些选民更关心的“文化认同”。特朗普和共和党则抓住“工人阶级”选民背后的“福音派属性”,借助“文化战争”占得上风。特别是在堕胎权利这个保守福音派40多年来近乎唯一的政治目标上,特朗普凭借在任内使最高法院保守化,为最终推翻“罗伊诉韦德案”铺平道路,而深得福音派选民青睐。如今共和党也推动了福音派政治的扩张,比如反对公立学校的种族和历史课程内容等。拜登若想要重新吸引“工人阶级”选民,则必须同党内左翼激进政治切割,其近期已在向中间派靠拢。

二是“黑天鹅”因素。排除拜登年龄因素的不确定性,其他“黑天鹅”事件可以是与候选人有关或无关的事情。比如,特朗普有没有可能被判犯有“煽动阴谋”或其他“反美国民主”的罪行,从而促使其“铁粉”采取类似于“1·6国会山骚乱”事件的法外暴力抗争行动?再比如,美联储加息叠加美债违约和中小银行倒闭的双重危机,有没有可能将美国经济推入衰退危机,从而造成大规模失业,逆转拜登的竞选形势?或者,拜登政府已经废除“第42条”边境条款,会不会在美国南部边境造成一场真正的移民危机?

三是“第三党”因素。历史表明,在美国传统的两党制下,“第三党”候选人从未赢得过大选,但两党极化的背景下也催生了一批独立选民,近些年更是涌现了2020年民主党初选候选人杨安泽、图西·加巴德,以及国会参议员乔·曼钦等噱头人物,他们起到了搅局作用。研究表明,有9%的美国人表示自己不属于任何政党。9%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背后有大约1400万选民,足以影响选举结果。而且,民调显示“第三党”选民越来越与民主党离心离德,这意味着支持“第三党”几乎无异于帮助特朗普。

无论如何,拜登与特朗普的再度对决不会是一场“干净”的选举,有可能在相互攻讦中沦为一场“痴呆与骗子的逐底竞赛”。虽然这场选举最后一定会有“赢家”,但美国的未来或许只会成为“输家”。

(陈佳骏为上海市美国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李东辰为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研究助理)

来源时间:2023/6/5   发布时间:202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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