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能买寸光阴？政治游说与制裁的命运

作者：杨鉴仪  来源：海国图智研究院

游说作为美国政治特殊的政治现象，与选举政治、利益集团、两党制、媒体曝光等密切相关，在美国的政治生态中起着“幕后操盘手”的作用。TikTok的听证会后政府的强硬态度，与特朗普时期政府与Facebook、Twitter等互联网公司就美国《通信规范法》(Communications Decency Act)230条款的冷处理形成鲜明对比。本文试图从政治游说的角度探究2020年互联网公司制裁进程延缓的原因，并以此为切入口管中窥豹，试对美国的游说制度浅要分析。

一、高科技公司游说现状

科技公司作为美国政治社会中占有大量生产资料、社会资源，是关乎国家安全的重要主体，因而可以从大型科技公司的游说实践中以小见大，研究美国的游说制度。2022年，亚马逊、苹果、谷歌、Meta和微软这五家科技巨头总共花费了近6900万美元游说联邦政府，这一数据比2021年增长了5%，并在关系到社会生活的诸多立法、政策制定中积极参与，身影遍布美国政治的各个节点。

Apple：在第四季度参与了反垄断法案，以及在线隐私、税收、半导体政策、内容节制、气候变化、移民和LGBTQ问题，包括《尊重婚姻法》。

亚马逊：致力于云计算和INFORM Consumers Act，该法案最近在国会获得通过，旨在阻止假冒商品在网上销售。

英特尔：该公司已承诺斥资1000亿美元在俄亥俄州的一家芯片制造厂建设，与去年相比，其游说支出增加了72%以上，总额超过700万美元。

除此之外，科技公司及其员工还通过竞选捐款影响政治走向。以高科技公司为例，科技行业的员工比其他行业的员工更年轻、受教育程度更高，因而更有可能认同民主党人，也更有可能捐款。据Open Secrets的数据，98%的Netflix员工将政治捐款捐给了民主党。Alphabet、亚马逊(Amazon)、脸书(Facebook)、苹果(Apple)和微软(Microsoft)等大型科技巨头的员工在2020年大选周期向民主党的各种竞选活动捐赠了数百万美元。高科技公司Alphabet在2020年选举周期中向民主党捐款约2100万美元，亚马逊捐款约940万美元。Facebook、微软和苹果分别向民主党捐款约600万美元、1270万美元和660万美元。这5家公司的员工总共向拜登的竞选团队支付了1230万美元，还向最近当选的乔恩·奥索夫(Jonathan Ossoff)和拉斐尔·沃诺克(Raphael Gamaliel Warnock)等备受瞩目的参议院竞选中的民主党人支付了数百万美元。大型科技公司的员工成为民主党人的最大捐赠者。

二、美国政治的游说机制

游说的“游戏规则”在于让立法者相信，说客所支持的某一议题受到大批选民的支持，而说客接近议员的方式有多种，包括社交、提供竞选捐款，提供参考信息等。从制度层面而言，利益集团影响政治的游说方式通常有三种：对决策者直接游说;通过中间人游说;保持沟通渠道畅通以待急需时使用。

具体到实操层面，互联网公司的游说主体分为两个部分——以员工个人身份的政治捐款和公司运营的政治行动委员会(Political Action Committee，简称PAC)。在总统竞选中，大约三分之二的资金来自个人捐赠给候选人，在最近的选举中，个人最多可以向一位候选人捐赠2800美元。捐款200美元或以上的人必须披露其雇主的姓名。虽然公司被禁止向竞选国家职位的候选人捐款，但许多公司运营着PAC，这是由员工出资的账户，公司用这些账户向受青睐的候选人捐款。在总统选举中，来自企业政治行动委员会的资金相对较少。而PACs的捐赠金额则没有上限，成为候选人筹集资金的重要渠道。

通过政治行动委员会(PACs)，科技公司本身就是强大的选举捐赠者，并且拥有政治行动委员会的科技公司往往会向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提供更均等的捐款份额。一家公司的政治行动委员会捐款与其说是为了支持某个特定政党，不如说是为了接近当权者。竞选财务研究所所长、奥尔巴尼大学政治学教授迈克尔·马尔宾(Michael Malbin)认为，企业的政治行动委员会更希望在捐款后保留一定的“复访”权限，以防未来有求于人。而个人的捐款意向则相对自由，高科技公司员工作为美国社会中较高收入的群体，因其群体多样、受互联网多元化的影响等原因天然更加倾向于民主党。总体来说民主党掌权对科技公司更加有利。

在游说制度的发展过程中，利益集团已经在人员层面深入影响政府决策，游说形式早已不仅仅局限于政治捐款。据路透社(Reuters)报道，一些大型科技公司高管正谋求在拜登政府担任高级职位，包括在商务部任职，并且已初见成效。据《纽约时报》报道，一名“拜登最亲密的助手之一”在加入竞选之前曾在苹果公司工作，而拜登的创新政策委员会“包括至少8名为脸书、亚马逊、谷歌和苹果工作的人”。这一现象已经在社会层面引起关注和不满，2022年11月30日，一个由33个消费者和倡导团体组成的联盟敦促拜登“将大型科技公司高管、游说者、律师和顾问排除在他的政府之外”，侧面说明了利益集团游说手段的程度之深、影响之广。

三、被制裁公司的潜在游说路径——以TikTok为例

TikTok可能的游说路径可以参考230条款中微软等科技巨头的游说与国会的应对措施。230法案指美国《通信规范法》(Communications Decency Act)第230条的适用范围。该法律保护网络平台不为其用户的帖子承担责任，并允许它们在不被视为出版商的情况下对用户的内容进行调整。随着科技公司的规模和实力不断壮大，230条款实质上为科技公司赋予了“生杀予夺”的大权，一定程度上将管理网络空间的权利让渡给了私人公司。更有2018年特朗普大选过程中推特被封、越来越多的关于网络隐私权的讨论等等，国会质疑这一法条是否需要更新。科技公司声称，这项法律代表了互联网开放和言论自由的基本价值观，同时也允许它们在合法情况下对网络空间进行管理。国会就第230条举行了几次听证会，并征求了学术界和科技公司高管的意见。

2023年1月下旬，西弗吉尼亚州民主党参议员乔·曼钦(Joe Manchin)重新提出了《看到什么，说什么在线法案》(See Something, Say Something Online Act)，称如果在线平台未能向执法部门报告恐怖主义等可疑活动，该法案将撤销第230条的豁免权。同样在一月份，共和党籍众议员格雷格· 斯托比(Greg Steube)重新引入了CASE-IT法案，尝试对该法案进行进一步的限制，但都未能成功进入国会讨论。

据OpenSecrets的数据显示，自2020年以来，谷歌的母公司Alphabet、Facebook的母公司Meta和Twitter总共花费了近1亿美元游说联邦政府。Meta花了5900万美元，Alphabet花了3400万美元。Twitter花费了460万美元。根据OpenSecrets分析的游说报告，其中一些努力涉及立法，但都以失败告终。

密歇根大学罗斯商学院教授埃里克·戈登Erik Gordon)表示，拜登政府很可能会做出妥协，避免惹恼资金捐助者，同时又不会显得“对大企业比共和党人更软弱”。他认为，尽管拜登政府和新国会不愿意对科技公司完全“松懈”，但他们可能会在制定监管决策时拖沓不决，通过延长法案批准的周期来达成照顾利益集团的目的，以免疏远他们最大的捐赠者。

TikTok刚刚结束在国会的第一轮听证会，国会议员展现出的态度是实质上反映出当局对TikTok的极度排斥，但TikTok也正在效仿其他科技公司在游说上加大力度，企图复制230条款辩论中的应对路径。游说金额方面，TikTok已经加大了游说力度。根据追踪游说数据的华盛顿非营利组织OpenSecrets的数据，在所有互联网公司中，字节跳动公司去年在游说上的花费排名第四，仅次于亚马逊Amazon)、Alphabet和Meta，这一数字达到了540万美元。游说对象方面，TikTok游说对象包括两党前参议员：共和党参议员特伦特·洛特 (Trent Lott) 和洛杉矶民主党参议员约翰·布鲁(John Breaux Sr)。根据OpenSecrets的数据，去年TikTok共接近了44名游说者，其中有4位有国会背景。商务部、国防部、国务院、财政部、总统行政办公室、联邦通讯委员会被TikTok游说过。本月早些时候，TikTok与SKDK签约，这家咨询公司也与拜登关系密切。该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安妮塔·邓恩 (Anita Dunn) 目前担任拜登的高级顾问。

尽管没有确切的统计数字，但至少上万个组织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拥有游说机构。游说是西方民主政治的润滑剂，协调着立法、行政及利益集团复杂的利害关系，其渊源可以追溯到詹姆斯·麦迪逊的思想，即“派别对政治的作用正如空气对火的作用”。本文从TikTok听证会的新闻出发，从高科技公司游说的角度分析了美国游说制度的基本框架、实操方式与未来发展，并以此为基础分析了老牌科技公司在230条款中的游说实践，尝试找出TikTok未来可能的应对路径。

参考文献

1.ple ramped up lobbying spending in 2022, outpacing tech peers

https://www.cnbc.com/2023/01/23/apple-ramped-up-lobbying-spending-in-2022-outpacing-tech-peers.html

2.Tiktok’s lobbying tops $5.4M in 2022 as it brings its charm offensive to Congress

https://www.npr.org/2023/03/22/1165249928/tiktok-congress-hearing-lobbyists-infleuncers

3.Armed with influencers and lobbyists, TikTok goes on the offense on Capitol Hill

https://www.npr.org/2023/03/22/1165272140/tiktok-ceo-congress-hearing-lobbyists-influencers-capitol-hill

4.TikTok hires another former Biden aide in push to avoid US ban

https://thehill.com/lobbying/3916173-tiktok-hires-another-former-biden-aide-in-push-to-avoid-us-ban/

5.TikTok is sending influencers to Washington, D.C. to lobby on its behalf

https://www.tubefilter.com/2023/03/20/tiktok-project-texas-restrict-act-ban-congress-shou-zi-chew/

6.TikTok’s U.S. woes grow as efforts to lobby Washington falter

https://asia.nikkei.com/Business/Business-Spotlight/TikTok-s-U.S.-woes-grow-as-efforts-to-lobby-Washington-falter

7.Tech Giants Broke Their Spending Records on Lobbying Last Year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3-02-01/amazon-apple-microsoft-report-record-lobbying-spending-in-2022?leadSource=uverify%20wall

8.Tech employees are much more liberal than their employers — at least as far as the candidates they support

https://www.vox.com/2018/10/31/18039528/tech-employees-politics-liberal-employers-candidates

来源时间：2023/5/22   发布时间：2023/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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