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题密度、合作深度与美、日、印、澳“四边机制”的未来走向

作者：兰江 姜文玉  来源：《区域与全球发展》2022年第6期

内容提要：美、日、印、澳“四边机制”(以下简称“QUAD”)是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及印度推进本国印太战略的重要平台。军事议题是QUAD 核心议题。QUAD 通过联合军演、军事援助等方式深化四国在安全领域的合作，并深化在医疗、气候及新兴技术等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合作。QUAD 在深化既有合作的同时提高议题密度。印太经济框架(以下简称“IPEA”)和印太海域态势感知伙伴关系(以下简称“IPMDA”)成为QUAD 衍生出的最新议题。IPEA在经贸领域与QUAD 相互推进，IPMDA 则是QUAD 在安全和民用领域针对中国的重要工具。日本和印度在QUAD 框架下加强对安达曼—尼科巴群岛的建设，可能对中国能源通道造成不容忽视的消极影响。尽管相关国家对QUAD 释放友好信号，但这些国家更多地只是参与QUAD 议题合作，不太可能正式加入QUAD。由于QUAD 内部存在明显路线分歧，并且难以走向军事联盟，大概率将维持现有合作水平。

关 键 词：美、日、印、澳“四边机制”;议题密度;合作深度;印太联盟体系

2021 年 3 月 12 日，拜登执政伊始，美、日、印、澳四国首次举行领导人会晤，标志着美、日、印、澳“四边机制”(以下简称“QUAD”)由部长级升级为领袖级。近年来，美国对印太地区的重视程度愈来愈高。2022 年 2 月 11 日，拜登政府出台其首份《印太战略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报告称，QUAD 是关乎“印太地区”重大问题的首要区域组织。拜登执政后，QUAD 新进展引起国内外学术界广泛关注。张力教授等学者认为，拜登上任后，QUAD 成员国合作意愿加强，四国的双边关系加强推动了 QUAD 的升级。刘思伟等学者指出，QUAD 有意拉拢更多国家进入不同议题的合作，以构建有限开放的多元立体合作网络。杨思灵等学者强调，拜登上任后，美、日、印、澳在安全领域合作将进一步加强，QUAD 将呈现同盟化趋势。总体而言，关于拜登执政后 QUAD 的既有研究着重对其发展动力及合作进展进行分析，并对美、日、印、澳战略互动对地区秩序影响进行探究，但对 QUAD 最新议题的深度解读较少，并欠缺对其发展走向的多方位考察。一方面，拜登政府正在构建以美国为中心的多组小多边关系组成的印太联盟体系，QUAD 是其中的核心环节之一。小多边关系相互补充可以稳固联盟体系，但也存在利益分配不均，内部分歧日益凸显等问题;另一方面，俄乌冲突对全球地缘政治关系将产生深远影响，由此直接或间接影响到 QUAD的未来。本文将运用各国官方文件、智库报告及权威媒体报道等资料，探析俄乌冲突以来 QAUD 的最新议题及合作进展，并研判其未来走向。

一、QUAD 提高议题密度

QUAD 是落实美国、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印太战略”的重要平台，在近几年不断升级和发展。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四国持续拓展新的合作议题。QUAD 议题密度因此不断提高，表现为合作议题愈来愈多，涉及领域愈来愈广泛，双边与多边战略互动愈来愈频繁。议题密度提高体现在四国共同参与印太经济框架(以下简称“IPEF”)，增加经济议题;四国建立印太海域态势感知伙伴关系(以下简称“IPMDA”)，增加军民两用议题;日本和印度在 QUAD 的框架下加强安达曼—尼科巴群岛(以下简称“安达曼群岛”)基础设施建设，增加民间合作形式包裹的敏感军事议题。

(一)IPEF：牵制中国的经济议题

QUAD 是美国推动印太经济框架落实的重要平台。2022 年 5 月 23 日，拜登在东京宣布正式启动印太经济框架。美国是该机制的主导国，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成为该机制的创始成员国。IPEF 基于以下四大支柱：供应链弹性;清洁能源、脱碳和基础设施;税收和反腐败及公平和有弹性的贸易。IPEF 涵盖的内容和 QUAD 现有合作、特别是在经贸领域的合作非常契合。拜登在 QUAD 首脑峰会前一天启动 IPEF，导致国际舆论认为“IPEF 源自 QUAD，IPEF 是 QUAD 的延伸框架”。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Jake Sullivan)在还未公布 IPEF正式成员前“不小心透露”，QUAD 成员将加入 IPEF。美国试图通过 IPEF 弥补其印太战略的经济短板。2017 年 1 月，特朗普上任后即启动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的进程，美国的印太战略发展更加不平衡，更多地由地缘政治结构定义，而非经济倡议和贸易协定。拜登政府执政初期承袭了这个问题，在印太战略上侧重于安全，但在经贸领域缺乏必要的“黄油与面包”。《报告》提到，美国将于 2022 年初推出新的伙伴关系来促进高标准贸易，管理数字经济，提高供应链弹性和安全性，催化高标准的基础设施，建立数字连接。澳大利亚作为美国在印太地区的坚实盟友，在参与 IPEF 获利的同时，试图通过该机制进一步绑定美澳关系。日本是印太经济框架重要推手。2021 年 11 月 17 日，在美国贸易代表戴琪访问日本时，与其共同启动了日美经贸合作框架。此举被认为是印太经济框架的雏形。此外，日本一直希望美国能重返“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美国新建经济框架而非重返原有框架，这一趋势可能导致日本积极参与印太经济框架。日本下一步可能借助 IPEF 推动开放市场、关税减免和规则制定等工作。IPEF 涉及的合作内容将进一步拓展美国和日本在基础设施和供应链等方面的合作，并解决半导体供应链的漏洞。印度在推进 IPEF 进程中展现出积极姿态。2019 年 11 月，印度决定退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此后，印度一直抵触签署自贸协定。此次印度加入 IPEF，标志着其正式重返印太地区多边经济合作机制。莫迪总理在 IPEF 启动仪式上发言宣称：“IPEF 的宣言是集体愿望的宣言，即促使印太地区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引擎……印度将在 IPEF 框架下与伙伴国家合作，努力推进区域经济互联互通、一体化和促进区域内的贸易和投资。”作为 QUAD 重要成员，印度在塑造 IPEF 发展方面处于重要位置。据 2022 年 5 月 13 日的《印度斯坦时报》报道，美国认为印度加入 IPEF“非常重要”，将印度视为参与“印太地区”经济的“重要伙伴”，并且已经开始和印度共同探讨解决 IPEF 的一些问题。2022 年 2 月，美国国会研究局称，IPEF 不是传统的贸易协定，称其包括不同的模块，参与国至少参与其中一个模块的所有组件，但不必参与所有模块。这被外界视为美国配合印度更加灵活地参与 IPEF 的制度安排。2022 年 9 月 2 日，印度工商部发表声明称，印度商务部长皮尤什·戈亚尔(Piyush Goyal)将访问美国，参加印美战略伙伴关系论坛，并出席首次 IPEF 线下部长级会议。

IPEF 旨在削弱中国的影响力，这也符合 QUAD 战略目标。2022 年 5 月 20日，美国贸易代表戴琪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表示：“美国非常关注与中国的竞争，印太经济框架将有效反制中国在印太地区不断增长的影响力。” IPEF 不仅将中国排除在外，还刻意将东盟十国中与中国关系友好的柬埔寨、老挝和缅甸等国排除在外。柬埔寨《高棉时报》指出：IPEF 实质上在该地区引入一个封闭的、排他性和对抗性的协定，其地缘政治和意识形态目标非常明显。这与多边主义原则背道而驰。拜登政府建立 IPEF 的真实意图在于诱导和胁迫地区国家倒向美国，与中国敌对。2022 年 3 月 31 日，澳大利亚财政部长乔西·弗莱登伯格 (Josh Frydenberg) 宣称：面对中国的“经济胁迫”，澳大利亚将加大投资，为自身出口寻找新买家，缓解对中国的贸易依赖。2022 年 6 月 28 日，澳大利亚新总理安东尼·阿尔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声称，澳大利亚一直受到中国的“经济胁迫”。这表明澳大利亚试图在经济领域牵制中国。2022 年 5 月 23 日，岸田文雄在 IPEF 启动峰会上表示，日本加入 IPEF，意图加强与美国和东盟国家在内的伙伴国家合作。这表明日本试图借助 IPEF 来强化自己与东盟国家的关系，削弱中国对东盟国家的影响力。

(二)IPMDA: 围堵中国的双重议题

IPMDA 是 QUAD 针对中国的军、民两用议题。2022 年 5 月 24 日，美、日、印、澳举行第二次线下领袖峰会。四国宣布推出海上安全新倡议 —— 印太海域态势感知伙伴关系(IPMDA)，旨在与区域伙伴合作应对人道主义、自然灾害和非法捕鱼。IPMDA 将提供近乎实时、集成、低成本的海域感知图，以改变太平洋岛屿、东南亚和印度洋地区合作伙伴全面监测其海岸水域的能力，进而维护自由和开放的印太地区。IPMDA 是 QUAD 针对中国、剥夺中国合法使用海洋的权利、在印太地区围堵中国、拓展 QUAD 权力范围的最新机制。

IPMDA 加强四国海洋情报共享，为 QUAD 建立并深化统一的情报共享机制奠定基础。海域态势感知(以下简称“MDA”)被视为合作应对全球海上非传统安全问题的重要基础。其核心是准确的情报，包括对所有船只、货物、人员的侦察、监视和情报搜集，其远远超出传统的海洋边界。MDA 通过汇总近岸的雷达、船舶自动识别系统(AIS)，以及船舶远程识别与跟踪系统等渠道搜集的数据，将覆盖近海到远洋的海域信息数据进行汇总分析，以获得海空活动近乎实时的掌握，建立起区域性的信息网络。MDA 强大的数据搜集和传输能力有助于QUAD 建立情报共享机制，而 IPMDA 可以深化 QUAD 四国情报共享机制。

IPMDA 推动印度进一步参与 QUAD 军事合作。IPMDA 利用商用数据，将以下四个信息中心纳入其范围内：位于印度的印度洋区域信息融合中心，位于新加坡的信息融合中心，澳大利亚资助在努瓦阿图设立的太平洋融合中心以及设在所罗门群岛的太平洋岛屿论坛渔业局等。印度信息融合中心的协调与管理工作均由印度海军军官担任，情报平台也是由印度海军指挥系统运作。

IPMDA 还将推动四国海洋合作，推进四国在安全领域和全球治理领域围堵中国的图谋。2022 年 6 月 27 日，拜登总统签署首份关于“非法、不报告和无管制捕鱼活动”的国家安全备忘录。备忘录中强调，QUAD 通过跨部门联合工作组打击 IUU 合作，并拟定具体规则。这表明 IPMDA 兼具军、民双重色彩，可能成为 QUAD 炒作“中国威胁论”和加强军事力量部署的重要抓手。四国通过IPMDA 在安全领域针对中国，海域信息的收集、分析和共享是开展海上执法和军事活动的基础，也是全面监测中国军舰、商船及渔船等海上活动的重要手段。IPMDA 增强 QUAD 海域感知的联动能力，为其开展海事联合行动和所谓“航行自由”行动等提供保障。IPMDA 计划范围覆盖南太平洋、东南亚及印度洋海域，将 QUAD 活动范围扩展至上述海域，助力 QUAD 扩大在中国南海的影响力，扩大海上力量博弈范围，改变地区安全架构。IPMDA 进一步扩大美国主导的海上情报网络，提升伙伴国间的海上安全能力和互操性，提高其介入中国南海事务的能力，深化相关海域的军事化程度。IPMDA 还妄图限制中国正常的渔业生产活动。美国官员污蔑我国“对印太地区 95% 非法捕鱼负有责任”，“中国渔民侵犯其他国家海洋渔业资源”。四国无端炒作“中国捕鱼威胁论”，并为 QUAD 在印太海域尤其是中国南海限制中国合法渔业生产活动寻找借口。中国南海是海南、广东、广西等地渔民赖以生存的传统渔场。IPMDA 强化对中国渔船在中国南海的正常合法作业及执法力量的监视，将对我国渔业的安全生产及海警执法活动造成严重干扰。

(三)日本向安达曼群岛提供援助：民用外表下的军事议题

安达曼群岛对印度乃至 QUAD 围堵中国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安达曼群岛位于印度洋与太平洋交汇处，紧邻马六甲海峡，扼守马六甲海峡通往印度洋的西出口，是海上战略要冲。2017 年，莫迪提出“东向行动政策”，表明印度关注重点逐渐转向印度洋东北部。印度试图从区域性威慑与控制向远洋进攻转变，因此，印度海军核心战略区域从南亚次大陆周边发展到波斯湾之间海域，向马六甲海峡及其周边区域扩展。印度基于围堵中国的考量，不断升级安达曼群岛军力和设施。2001 年，印度在安达曼群岛首府布莱尔港成立安达曼—尼科巴三军联合司令部。这是印度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三军联合司令部。该司令部直辖于印度参谋长联席会议，下辖 7 个海空军基地、32 艘海军舰艇、一个步兵旅。2016 年，印度军队在安达曼群岛举行“普哈拉”大规模两栖作战军事演习。2017 年，印度军队再次在安达曼群岛组织大型军事演习。印度在联合司令部初建时宣称：“联合司令部确保马六甲海峡及龙目海峡等通道免受敌对势力的威胁，还负责监视其他国家的活动。”尽管印度对该司令部寄予厚望，但是其军事实力和军事设施显然不足以达成预定目标。该司令部下辖的海军最大作战舰艇科拉级护卫舰满载排水量不过 1350 吨，而且空军没有常驻战斗机。同时，安达曼群岛军事设施不能维持大型舰艇长期停泊。印度试图对安达曼群岛军事设施进行扩建，用于部署两栖登陆舰艇甚至核武器，以实现围堵中国的战略目标。

日本援助安达曼群岛的建设，将帮助印度乃至 QUAD 优化军事实力，以便围堵中国。2022 年 3 月 31 日，日本国际协力机构(JICA)向印度提供 40.2 亿日元的援助，用于安达曼群岛电力供应。日本此举看似是与印度展开民用合作，推动安达曼群岛基础设施建设，实际上是在民用合作掩护下开展军事合作。安达曼群岛基础设施发展将推动 QUAD 在安全领域围堵中国。因为安达曼群岛毗邻的马六甲海峡是中国能源运输极为依赖的咽喉要道。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战略与国防研究所教授莱谢克·布任斯基(Leszek Burzynski)指出：“安达曼群岛基础设施的发展将促进美、日、印、澳四国更多参与马拉巴尔海上军演。” 安达曼群岛将成为 QUAD 在印太地区围堵中国、阻断中国海上能源通道的重要战略支点。尼赫鲁大学教授奈杜·苏巴拉奥(Naidu Subbarao)坦承：“如果(中国)南海爆发武装冲突，在美国和日本默认介入的情况下，安达曼群岛可能发挥关键作用。” 因此，日本与印度在安达曼群岛的相关合作值得我国警惕和持续关注。

二、QUAD 强化合作深度

拜登执政以来，美国引导 QUAD 从传统安全领域向诸如医疗卫生、气候等非传统安全领域拓展，导致四国合作深度显著强化。同时，QUAD 推动的诸多合作具有较强互补性，并非彼此孤立发挥作用。

(一)强化民用领域合作深度

强化在医疗卫生领域合作。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的背景下，QUAD 首次首脑峰会即提出建立疫苗生产链。四国根据各自资源禀赋进行分工合作：美国负责研发及产业资本，日本负责生产技术，印度负责疫苗生产，澳大利亚负责物流配送。迄今为止，四方合作伙伴已向新冠肺炎疫苗实施计划(COVAX)捐赠约52 亿美元，交付超过 6.7 亿剂疫苗，其中 2.65 亿剂疫苗交付至印太地区。QUAD试图削弱中国在医疗卫生领域的影响力，加强成员国间医疗供应链合作。2022 年5 月 23 日，四国在线下首脑峰会提出，美国强生公司将与印度药企 Biological E开展长期合作，并由日本国际合作银行(JBIC)和印度进出口银行(EXIM India)提供 1 亿美元贷款，支持印度医疗保健部门。QUAD 继续推动“最后一英里”计划落实并推动冷链系统完善，四国将统筹协调一致的全球行动，包括“COVID-19增强参与优先全球行动计划”(GAP)及 COVAX 疫苗交付合作伙伴关系。QUAD承诺向流行病防范创新联盟(CEPI)下阶段工作投入 5.24 亿美元，在 2023 年联合国全民健康覆盖(UHC)高级别会议前发挥全球领导作用，进一步强化和改革全球卫生架构，以加强疫情预防、准备及应对能力(PPR)和联合国全民健康覆盖体系。

强化在气候变化领域合作。应对气候变化成为 QUAD 牢固而连贯的合作议题，四国试图通过强化在气候变化领域合作提高四国在印太地区的形象和影响力。2021 年 3 月 12 日，QUAD 宣布成立应对气候变化小组。2022 年 5 月 23 日，四国在线下首脑峰会推出以“减缓”和“适应”为主题的“气候变化适应与减缓四方一揽子计划”(Q—CHAMP)，包括：发展绿色航运和港口，根据四国意见建立共享绿色走廊框架;推进天然气部门清洁氢和甲烷排放方面的清洁能源合作;构建清洁能源供应链;为加深与太平洋岛国的密切接触战略提供气候信息服务;减少灾害风险，加强抗灾能力和抵御气候变化的基础设施建设，发挥抗灾复原基础设施联盟(CDRI)的作用。Q—CHAMP 的覆盖范围包括清洁燃料氢，碳捕获、利用与封存以及碳回收，合作并促进建设符合《巴黎气候协定》第 6 条规定具有高度完整性的国际碳市场，气候智能农业，地方气候行动知识共享及生态系统适应力。

加强人道主义援助与救灾领域合作。QUAD 起源于 2004 年印度洋大海啸的救援与救灾工作。2022 年 5 月 23 日，QUAD 宣布建立人道主义援助和救灾机制(HADR)，试图整合民防和军队资源，在危机警报、危机应对或危机后的灾难审查阶段进行协调和动员。QUAD 加强在民用领域合作的原因：第一，印太地区其他国家对军事竞争高度敏感;第二，QUAD 试图使其成为“关乎‘印太地区’重大问题的首要区域组织”

(二)强化军、民两用领域合作的深度

1.深化关键和新兴技术领域合作。自 2021 年 3 月 12 日启动关键和新兴技术工作小组以来，QAUD 已经明晰四国在全球半导体供应链中的优势和弱点，发布《关键技术供应链共同原则》，为在印太地区建立弹性供应链奠定基础。2022 年5 月 23 日，四国在第二次线下首脑峰会提出，QUAD 在 5G 和超越 5G 技术的领域继续推进布拉格提案(Prague Proposals)的同时，还签署了关于 5G 供应商多样化和开放式无线接入网技术(Open RAN)的新合作备忘录，以推进互操性和安全性。四国还将深化与业界合作，包括通过开放式无线接入网轨道 1.5(Open RAN Track 1.5)项目探索在本区域部署开放和安全的电信技术的合作方式。半导体是关键新兴技术的重要组成部分。芯片是最重要的元器件之一，强大的芯片制造业对经济和国家安全至关重要。芯片制造成为 QUAD 最新合作议题。2022年 5 月 23 日，美国与日本建立竞争力与韧性伙伴关系，以确保半导体制造能力、多元化、下一代半导体研发及应对供应短缺。这一合作旨在构建稳定可靠的芯片供应链体系，以在高新技术领域围堵中国。

2.强化网络安全领域合作。QAUD 明确分工以提高合作效率：美国负责软件安全标准;日本负责劳动力开发和人才培养;印度负责供应链复原力;澳大利亚负责关键基础设施保护。四国在第二次线下首脑峰会提出，加强四国计算机应急小组(CERT)的信息共享，包括交流经验教训和最佳规范，通过协调四国政府采购软件的网络安全标准来提高软件和托管服务提供商(MSP)的安全性。

3. 强化基础设施领域合作。2022 年 5 月 23 日，QUAD 第二次线下首脑峰会决定成立基础设施协调小组，以深化基础设施领域合作并采取互补行动，包括在数字连通性、交通运输基础设施、清洁能源和气候复原力等方面。四国还为保障基础设施提供资金支持：由美国国际开发金融公司、日本国际协力银行、印度进出口银行和澳大利亚外交部和贸易与出口融资部协调解决印太地区基础设施融资缺口问题。

(三)强化军事领域合作的深度

军事安全合作是 QUAD 的核心议题。2022 年 5 月 26 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华盛顿大学发表对华政策演讲时称：美国将通过“投资、协同、竞争”等手段塑造中国周边战略环境。QUAD 是美国透过与伙伴和盟友“协同”牵制中国的重要机制。四国在此前首脑峰会联合声明提及的“自由开放的印太地区”及“以国际法为基础的自由、开放、基于规则的秩序”被认为是不点名地批评我国对印太地区的“自由开放”构成威胁。2022 年 5 月 23 日，四国第二次线下首脑峰会联合声明强调“自由、法治、民主价值观、主权和领土完整、不以武力相威胁或使用武力和平解决争端、任何改变现状的单方面企图以及航行和飞越自由”等原则。此番表态被认为是 QUAD 在安全领域进一步针对我国的举动。

美国试图利用 QUAD 军事干涉我国内政。2022 年 5 月 22 日，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在新闻发布会在回答 QUAD 如何应对中国的台湾问题时表示：当印太地区出现重大安全问题时，QUAD 所有成员对中国台湾的和平与稳定保持共同兴趣。从 2021 年 10 月至 2022 年 9 月，拜登已四次发出对台极端错误言论。事后美国官员对这四次所谓“口误”均砌词狡辩，称“一中政策”从未改变。值得注意的是，拜登发表第三次涉台极端错误言论正值 5 月 QUAD 首脑峰会之际，显然试图利用 QUAD 军事干涉我国内政。拜登在中国台湾问题上连续挑衅中国可能是对印太盟友及伙伴传递一些信息。QUAD 作为美国在印太地区重要机制，日、澳、印三国是美国传递信息的重要对象。

三、QUAD 的未来走向

拜登执政后，将 QUAD 视为实现印太战略的重要平台，并推动 QUAD 加速发展。在俄乌冲突愈演愈烈及相关国家调整内政外交的背景下，QUAD 面临纵横两个维度的走向。就横向而言，相关国家释放对 QUAD 的友好信号，QUAD 可能向“QUAD PLUS”升级;就纵向而言，QUAD 深化安全领域合作但内部存在分歧，所以大概率维持现有合作水平，难以走向军事联盟。

(一)QUAD 可能向 QUAD PLUS 升级

QUAD PLUS 存在广义和狭义的区别。广义的 QUAD PLUS 指相关国家与QUAD 进行议题合作，或是在 QUAD 框架下与四国进行合作。狭义的 QUAD PLUS 指相关国家成为 QUAD 正式成员国。QUAD 还未正式扩员。本文拟采用广义的“QUAD PLUS”概念，并以此分析相关国家参与 QUAD 议题合作的可能。

尹锡悦上任将增加韩国加入 QUAD 的概率。保守派赢得此次韩国总统大选后可能会转变以往韩国在中美间较为中立的态度，加速韩国参与 QUAD 议题合作乃至加入 QUAD 的进程。尹锡悦政府负责外交安全事务的官员以亲美派居多。尹锡悦在竞选纲领及当选总统后的首次记者会均强调，将重建韩美同盟关系及加强韩美全面战略同盟关系，特别指出将正式参与 QUAD 的疫苗、气候变化及新技术工作组并开展相关合作，日后寻求正式加入 QUAD 的方案。这表明尹锡悦政府重视韩美关系发展，积极参与 QUAD 议题合作是其向美国递出的投名状。2022 年 4 月 4 日，候任总统尹锡悦派遣韩美政策协商代表团赴美与副国务卿温迪·舍曼(Wendy Sherman)进行会谈。舍曼称，期待与韩国新政府共事，并强调加强与韩国在应对地区安全威胁、建立供应链、应对气候变化和新冠肺炎疫情等方面的合作。同日，代表团会见国家安全委员会印太事务协调员库尔特·坎贝尔(Kurt Campbell)。坎贝尔表示期待与韩国在 QUAD 工作小组层面上进行合作。日韩矛盾一直是韩国加入 QUAD 的一大阻力。文在寅政府时期，美国试图拉拢韩国加入 QUAD，积极调和日韩关系，但结果不尽如人意。2022 年 3 月 10日，尹锡悦在胜选后的首次记者发布会上谈及韩日关系时表示：“(新政府)将打造面向未来的韩日关系，把韩日两国共同利益和两国未来一代青年的追求作为重点。”2022 年 5 月 10 日，日本外务大臣林芳正在参加尹锡悦就职仪式后指出：“鉴于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受到威胁，日、韩之间以及日、美、韩之间的战略合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 尹锡悦政府将为韩国参与 QUAD 议题合作提供新动力。2022 年 5 月 23 日，韩国作为 IPEF 创始成员国线上参与了 IPEF 启动仪式。2022 年 7 月 26 日，韩国贸易部长李昌洋参加了美国主持的 IPEF 首次线上部长级会议。李昌洋称：“IPEF 成员国已做好启动正式谈判的准备，为更好地应对快速变化的全球贸易环境，有必要使 IPEF 成为一个灵活有效的机制。”尹锡悦政府积极参与 QUAD 相关议题合作，未来不排除正式加入 QUAD 的可能。

越南作为 QUAD 重要拉拢对象，存在加入 QUAD 的可能。南海问题是四国挑拨中越关系的重要题材。2022 年 6 月 23 日，越南外交部发言人黎氏秋恒在河内举行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就中国在永兴岛举行军事演习回应媒体时妄称：“中国在西沙群岛进行军事演习，严重侵犯了越南对这些群岛的主权，使(中国)南海局势更加复杂。”QUAD 利用中越在中国南海的矛盾诱使越南参与 QUAD 议题合作。2022 年 4 月 26 日，美国向越南移交一个舰艇训练和维护中心，并为其海岸警卫队提供无人机支持。2021 年 9 月 11 日，日本防卫大臣岸信夫访问越南，日越签订《日越防卫装备与技术转让协定》，就包括加快舰船在内的装备转让展开讨论。QUAD 试图通过上述军事支持拉拢越南参与 QUAD 议题合作。而越共核心领导层变化将对越南外交政策走向产生深远影响。随着 2021 年 1 月越共十三大党内换届至 6 月国会选举落幕，越南完成了最高领导层换届选举。阮富仲连任越共中央总书记，王廷惠、阮春福和范明政分任国会主席、国家主席和政府总理。阮富仲、王廷惠和范明政来自北方，只有阮春福来自南方。这一权力布局打破了以往“四驾马车”中南北人员平衡的惯例，致使“四驾马车”中北方派居多。就政治局整体而言，本届来自南方的政治局委员人数增幅较大。越南国内政局存在变数，并将对其外交政策产生影响，无法排除其与 QUAD 展开某种形式互动的可能。

菲律宾政局的走向影响其参与 QUAD 议题合作的态度。杜特尔特总统执政前期，奉行亲近中国、疏离美国的外交政策，但其执政后期逐渐改善菲美关系。这符合菲律宾领导人一直以来的投机行为，即执政前期与中国交好获取经济利益，执政后期与美国交好实现安全利益。在杜特尔特离任之际，菲律宾亲美派向美国示好。亲美派的外交部长洛钦对旨在威慑中国的奥库斯(AUKUS)持积极态度。菲律宾成为东盟中唯一明确支持 AUKUS 的国家。2022 年 6 月 23 日，洛钦宣布：“在杜特尔特总统的指示下，菲律宾已经全面终止与中国的南海油气开发合作协商。” 这为下届政府留出充足的议价空间，不至于让菲律宾因偏向中国而遭到美国打压。2022 年 5 月 10 日，小马科斯以巨大优势当选菲律宾总统。作为西方媒体炒作的“中国属意”的人选，小马科斯可能在中美间采取对冲战略。2022 年 3 月 16 日，竞选中的小马科斯在回答关于“如果中美发生冲突，将如何处理与两国关系”的提问时表示：“将与中美两国保持友好关系，反对我们必须像冷战时期与美国结盟那样的想法，会做出符合菲律宾人民利益的选择。”但小马科斯总统会在多大程度延续杜特尔特亲华政策、是否会遵循菲律宾领导人一直以来的投机行为、是否会受到国内亲美派挟持尚未可知。菲律宾对 QUAD 在印太地区军事活动具有重要意义，菲律宾的加入有助于 QUAD 在南海获得稳固立足点。因此，菲律宾是其极力拉拢的对象。

(二)QUAD 的性质存在不确定性

现阶段，学界并未对 QUAD 性质进行明确界定。QUAD 深化在安全领域合作、定期召开首脑峰会及定期举行联合军演等表明其已经超越伙伴关系并呈不断发展态势。然而，QUAD 没有签订明确的军事条约，没有规定四国间明确的权利和义务，没有设立秘书处和联合军队，表明其并未达到联盟层级。根据国际关系理论中国家间关系的划分，QUAD 未来走向面临三种选择：走向伙伴关系、走向联盟或维持现有合作水平。

QUAD 的核心是军事议题，让其退回到松散的、结构化的伙伴关系的可能性较小。2020 年 10 月，澳大利亚时隔 13 年重新加入马拉巴尔联合海上军演。这被视为 QUAD 里程碑式的进展，强化了 QUAD 的安全属性。2021 年 8 月，四国再次举行马拉巴尔联合海上军演。联合军演的定期化表明，QUAD 在深化安全领域合作，已经超越伙伴关系层级。此外，QUAD 与其他国家及多边机制强化军事合作。2021 年 4 月，四国和法国在孟加拉湾举行拉贝鲁斯联合军演。法国成为首个参与 QUAD 军事行动的非成员国。2022 年 6 月 29 日至 8 月 4 日，美国海军第 28 届环太平洋军事演习在夏威夷和加州南部的圣地亚哥海域举行，QUAD、AUKUS 及五眼联盟成员国共同参加，这标志着 QUAD 军事能力的进一步增强。

与此同时，由于美国与日本、印度互信程度不足，QUAD 在短时间内难以形成联盟。同时，此次俄乌冲突暴露了美印矛盾。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拉拢其他国家对俄罗斯施压，但印度成为 QUAD 成员国中唯一没有明确谴责俄罗斯的国家。美国在能源及武器采购方面给印度施压。2022 年 4 月 11 日，美印举行线上首脑会谈。拜登希望印度配合美国及西方盟友封杀俄罗斯能源收入的行动，不要在此时加量购买俄罗斯石油等商品。基于国家利益考量，印度并没有在公开声明中附和美国，并利用折扣价增量购买俄罗斯石油。印度在 2022 年 3 月至 6 月的乌拉尔原油合同采购量以及在 7 月和 8 月的交付量(总计约 6650 万桶)，超过 2021 年全年采购量。美国和印度在采购俄罗斯能源方面存在明显分歧。2022年 4 月 5 日，国防部长奥斯汀(Llyod Austin)称：“印度继续购买俄制武器不符合最佳利益。”2022 年 4 月 7 日，印度宣布，在 2022 财年国防预算支持下，68%的防务装备生产将由国产承包商完成。这被视为印度在军购问题上回应了美国诉求，大幅降低了对俄制武器的依赖。俄乌冲突后续发展将持续凸显美国和印度的矛盾。另外，美国对日本的差别对待致使两国互信受损。2021 年 8 月 14日，防务大臣河野太郎称，“日本愿意加强与五眼联盟的情报共享合作”。但 8月 26 日澳大利亚东亚论坛网站文章称：“美国和英国前情报官员认为，日本因为文化和语言差异，无法加入五眼联盟。” 2021 年 9 月 16 日，美国、英国及澳大利亚建立三边安全伙伴关系。美国决定向澳大利亚提供攻击核潜艇，而日本成为QUAD 成员国中唯一没有进攻性武器的国家。这表明，日本在美国印太联盟体系中始终处于边缘位置。

QUAD 成员国反华意愿存在差异。其中，美国反华意愿强烈，近期明确提及中国将成为其战略目标。2022 年 6 月 29—30 日，拜登出席七国集团(G7)峰会和北约峰会。G7 峰会正式启动对抗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多边框架“全球基础设施与投资伙伴关系”。这是北约峰会期间首次出台把中国作为“系统性挑战”的北约战略概念文件，表明美国将围堵中国从本国目标上升为北约集体目标。澳大利亚的工党政府则对华相对友好。阿尔巴尼斯总理此前曾担任副总理，主要负责国内事务，缺乏外交经验，较为依赖华裔外交部长黄英贤来处理对华外交事务。黄英贤坚持多边主义，对华可能采取相对灵活和友好的策略。虽然澳大利亚工党对华政策不会立即做出重大调整，但不至于以中国的台湾问题挟持中国，对华保留转圜空间，以修补中澳关系。日本对华态度是实施威慑大于实际对抗。日本在 QUAD 军事领域更多表现在态度上，并未取得太多实质性进展。日本不仅对 QUAD 态度谨慎，对军事色彩更强的 AUKUS 更加警戒。据多位日本政府官员透露，美、英、澳三国已经非正式地要求日本参与 AUKUS，不但包括高超音速武器和电子战能力，还希望在网络、人工智能(AI)和量子技术等先进技术领域与日本技术能力产生协同效应。但对此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松野博和则予以消极回应：“我们收到加入 AUKUS 协议的提议并不准确。”这表明，日本目前不愿在军事领域与中国迎头对撞。印度也试图塑造 QUAD 较为温和的形象，淡化其军事色彩，避免刺激中国。2022 年 5 月 24 日，莫迪在 QUAD 首脑峰会开幕致辞中表示：“QUAD 在疫苗交付、气候行动、供应链弹性、灾害应对和经济合作等多个领域的相互协调性得到加强……这保障了印太地区和平、繁荣和稳定。QUAD 正在推进印太地区建设性议程。这将继续加强 QUAD 作为一股向善力量的形象塑造。”这表明，印度希望 QUAD 强化在贸易、产业、供应链等对其产生实际利好的领域合作，并避免被 QUAD 所牵涉，在安全领域过度针对中国。

综上，QUAD 大概率维持现有合作水平。目前，QUAD 合作水平已经超过伙伴关系层级，但是 QUAD 内部互信程度不足、反华意愿存在差异，走向联盟面临重重阻力。无论是从 QUAD 发展动力还是阻力而言，QUAD 可能继续推进现有合作，但难以升级现有合作水平。

四、结语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形势演变及国家利益多元化致使大国关系走向充满不确定性。拜登政府将 QUAD 视为关乎印太地区重大问题的首要区域组织。QUAD 不断深化既有合作，并向国际社会表明其有能力解决区域性问题。四国合作向医疗、气候及人道主义救援等领域拓展，同时加强在关键和新兴技术、网络安全等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合作。QUAD 还不断提高议题密度，将四国合作向外拓展。IPEA 和 IPMDA 为 QUAD 注入新动力。IPEA 涉及内容与 QUAD 在经贸领域的合作高度契合，并且 QUAD 成员国均在 IPEA 发挥重要作用。QUAD 将成为推动 IPEA 落实的重要平台。IPMDA 是 QUAD 最新最具影响力的军、民两用议题，该倡议将在安全领域和全球治理领域对我国造成消极影响。而日本在 QUAD 框架下向印度安达曼群岛提供大笔援助，企图在民间合作包装下推进针对中国海上能源通道的安全议题。就 QUAD 未来走向而言，相关国家可能参与 QUAD 议题合作，由于美印、美日互信程度不足，四国反华意愿存在差异，因此，QUAD 内部分歧使其难以形成军事联盟。对中国而言，可以利用 QUAD 内部矛盾，构建有利于我方的战略环境。面对美国无理挑战中国核心利益，应有理有据有节地与之博弈。澳大利亚工党政府对华相对温和友好，可以借此机会与之缓和关系。印度是影响 QUAD 发展的最大变量，可重点争取。日本在前首相安倍晋三去世后，岸田政府可能继续在中美间采取对冲战略，无论是推动修宪还是 QUAD 发展，都将更加谨慎，可以借此机会争取改善与岸田政府关系，拓宽中日合作空间。

作者：兰江，西南民族大学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教授、云南省社会科学院中国(昆明)南亚东南亚研究院印度研究所特聘研究员;姜文玉，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世界史专业2020 级硕士研究生

来源时间：2023/2/6   发布时间：20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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