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期选举在即，民主党能否在国内议程上破局？

作者：陈思涵  来源：海国图智研究院

美国时间3月11日，拜登在众议院民主党核心小组问题会议(House Democratic Caucus Issues Conference)上表示，今年11月的中期选举“可能是现代历史上最重要的中期选举……我们知道如果我们失去众议院和参议院，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今年是美国关键的中期选举年，对上任一年以来在国内议程上持续受挫的拜登以及民主党至关重要，同时也是共和党眼中实现翻盘的绝佳机会。除了共和党从联邦到地方的选举攻势，对于民主党同样棘手的是拜登持续走低的支持率。美国广播公司和华盛顿邮报2月的一份民意调查显示，自2021年4月以来，拜登的支持率下降了15%，已降至37%，这是除特朗普外历任美国总统发表第一次国情咨文前最低的支持率之一，此外还有高达55%的受访者表示不赞成拜登的工作。从美国各大民调和民众反应来看，民主党在中期选举上的形势十分不佳，其可打之牌似乎也所剩无几。中期选举在即，美国两党目前的核心博弈点之一就在于如何塑造更吸引选民的国内议程从而赢得更多选票。拜登是否有可能带领民主党在国内议程上破局?本文将首先介绍拜登上任一年以来，民主党在国内议程上的得失与2022年中期选举基本盘，接着分析拜登“重塑”国内议程的努力，再尝试对民主党在国内议程上的破局前景作一思考。

一、民主党国内议程得失与2022年中期选举基本盘

执政第一年，拜登面临尤为严峻的国内形势，新冠疫情大流行与经济衰退并行，移民、种族、堕胎权、警察改革、枪支管控等议题上的社会撕裂持续，两党对立和政治极化日益加剧。纵观2021年，拜登和民主党一直在国内议程上磕磕绊绊，尽管并非毫无建树，但从总体表现和民众反应来看成果比较有限。

在立法层面，拜登和民主党所遇阻碍远大于实际进展。其主要成绩是成功推动了两项法案——1.9万亿美元的“美国救援计划”(American Rescue Plan)和1.2万亿美元的两党基建法案。然而，因共和党阻挠和党内分歧，拜登与众多民主党人主推的“重建更好未来”法案(Build Back Better)始终停滞不前;改革参议院阻挠议事规则和推动投票权立法等的尝试也接连遇挫，民主党无法在与共和党的选举管理竞争上获得立法优势，也难以在两党共识与合作基础上取得立法突破。同时，国会参议院形成了50：50的两党僵持局面，众议院中民主党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三票优势，这赋予了民主党的两位中间派人士——参议员乔•曼钦和克里斯滕·西内玛以及众议院来自大型制药公司的民主党人极大的影响立法走向的权力。民主党内部的谈判与阻挠一定程度上分散了民主党的立法精力，也使拜登在相关议程上显得更为无力甚至软弱。

在施政层面，管理经济和控制疫情是拜登政府2021年的关键优先事项。在经济上，拜登政府创造了自1984年里根任总统以来最强劲的经济增长，2021年美国经济增速为5.7%。在此背景下，美国去年一年增加了超过650万个工作岗位，失业率从拜登上任时的6.2%下降到3.9%，创下美国历史上最大单年降幅。但经济增长的代价是通货膨胀飙升。整个2021年美国的CPI指数上涨7%，是1982年以来的最大增幅。在新冠疫情方面，拜登政府鼓励疫苗接种，美国人获得新冠检测和治疗的情况也得到一定改善。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的数据显示，截至拜登正式上任满一年的前一天(1月19日)，美国已有超过2.095亿人完全接种了疫苗，近8200万人接受了加强针，其中成年人完全接种疫苗的比例接近74%;截至3月23日，美国5岁以上人群接种至少1剂疫苗的比例为81.6%。尽管如此，新冠疫情在2021年遭遇了几轮程度不一的反弹，该年因新冠死亡人数达451, 475，高于2020年的385,453，联邦和地方之间、各州之内围绕戴口罩等问题的博弈也影响了防疫效果。

图片：向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报告的美国新冠肺炎病例数量的日增趋势

来源：Center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值得注意的是，拜登政府的实绩并不等于选民感受。比如明尼苏达州民主党众议员迪安·菲利普斯(Dean Phillips)就指出，“政治并不取决于真实情况，而是取决于人们的感受。”在日常生活切实受到通货膨胀和新冠疫情巨大影响的情况下，美国民众普遍对国家目前的发展方向和拜登政府的工作深感不满。盖洛普今年2月1-17日的一份民意调查显示，高达78%的美国民众对目前的国家发展方向感到不满，他们认为美国现阶段面临的最重要问题包括经济问题(30%)、政府/领导不力(20%)、新冠疫情(13%)等。42%的美国人将国家经济状况描述为“差”，37%描述为一般;70%的美国人认为经济状况还在继续恶化，这创下了自2020年4月以来的新高，也从侧面反映了拜登执政满一年之际国内民众的经济担忧依然高企，选民对拜登政府解决“面包问题”的措施并不买账。盖洛普对拜登工作评级的民调也显示，他在美国民众中的支持率从去年2月的57%下降至9月的43%，此后基本在40%的比例浮动;民众对其在经济工作上的表现尤为不满，单项支持率一路下降至今年3月的36%，对他针对新冠疫情的反应的支持率也从去年2月67%的高点逐渐走低。曾认为恢复经济和战胜疫情是政治成功关键的民主党人沮丧地发现，即便就业人数上升和新冠确诊病例下降，公众舆论也几乎没有得到改变。此外，据皮尤研究中心调查，拜登制定移民政策、应对执法和刑事司法问题、团结国家等方面的公众信心也有不同程度但都比较明显的下降。

图片：乔·拜登总统在具体议题上的工作支持率

来源：Gallup

图片：自拜登就任总统的最初几个月以来，公众对他处理重大问题的信心下降

来源：Pew Research Center

在司法层面，拜登在提名与任命上力求多元化，但难以在移民、堕胎权等重要议程上快速收效。拜登在任期第一年提名了历史上结构最为多样化的司法候选人。据布鲁金斯学会研究，数量空前的女性和少数族裔候选人被任命为法官，而白人男性是唯一一个拜登任命法官比例低于所有现役法官的人口类别，总共只任命了两名，使其比例从51.4%降至48.7%。截至去年12月，拜登确认了41名巡回法院和地区法院法官，是自里根总统以来所有总统中最多的;且其中80%是女性，53%是有色人种，他目前任命的黑人女性巡回法官比历史上任何一届政府都多。

然而，拜登主要专注于任命种族、性别和其他背景多样的下级法院法官，却难以调整保守派占多数的最高法院格局。今年2月，拜登提名凯坦吉·布朗·杰克逊(Ketanji Brown Jackson)为最高法院法官，以接替退休的自由派大法官斯蒂芬·布雷耶(Steven Gerald Breyer)。她也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最高法院黑人女性法官。拜登意图通过这次任命兑现其在2020年时的一项竞选承诺，并希望这能够使对中期选举至关重要的黑人选民将之视为支持他和民主党的回报。尽管如此，这仍然无法改变最高法院目前6：3的保守派VS.自由派格局，民主党在移民、堕胎权、枪支管制、宗教等议题的司法判决上仍然处于劣势。此外，拜登政府的移民法庭案件已积压至近160万起，再创历史新高;最高法院的总体保守倾向也使主要依赖签署行政令和司法部起诉与共和党相抗衡的拜登和民主党在堕胎权、教育等议题上难以推动相关案件朝有利其实现议程目标的方向发展，建立司法优势。

在国内议程频繁受阻且难获民众认可的背景下，民主党赢得中期选举的希望似乎愈加渺茫，联邦和地方的基本盘对拜登和一众参选民主党人均比较不利，但仍然存在一定突破可能。联邦层面，民主党在国会参众议院选举中均不具备明显优势。参议院目前已是50：50 的两党格局，与此同时，来自战场州——亚利桑那、佐治亚、内华达和新罕布什尔的四位民主党参议员处于极为脆弱的选举状态。他们有可能失败的主要原因并不在于施策本身，而是通胀等政治大环境以及选民对执政党和总统的愤怒。在最近的民调中，四个州对拜登和政府工作的支持率和满意度都对民主党不利，使四位现任参议员的优势进一步缩水，摇摆不定的选民尤其是郊区选民对党派态度的微弱变化都有可能为共和党带来胜利，而即便是一个席位的翻转都会使参议院目前相对“均势”的格局被打破，并将成倍增加民主党未来立法的困难。

在众议院，民主党的优势也微乎其微，只需在几个关键州重绘政治地图就可以基本决定2022年对国会的控制权。然而，今年的选区重划结果却有可能出乎意料地相对平衡。《纽约时报》的一项分析显示，在全美435个选区中有望出现数量几乎相等(216-219个)的分别偏向民主党和共和党的选区，要占据多数取胜则一党要获得218个选区。如果实现，这可能是民主党自上世纪60年代现代选区重划开启以来首次获得此类优势，其也有机会实施比以前更具战斗性的选区划分办法。尽管如此，共和党长期的结构性优势使民主党可能延续赢得更多选票却无法获得权力的困境，但鉴于此次选区地图的相对平衡性和共和党相比上个十年已大幅减弱的选区地图优势，民主党在国会众议员选举中仍有一个可资利用的突破点。

图片：共和党选举优势崩溃

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地方层面的竞选态势同样十分激烈，共和党持续向民主党发起冲击。一方面，共和党一直控制着多数州级立法机构，并于去年在全美多达19个州推出了限制投票权的立法措施，以赢取选举优势;民主党则因立法受阻、司法程序缓慢等而一直在投票权之战中处于相对劣势，在扩大获取选票的机会上步履维艰。另一方面，州长竞选斗争愈发焦灼，两党州长协会已为州长竞选筹集并使用了数千万资金。2022年将举行36场州长竞选，目前共和党占据20席而民主党占16席。其中有6场极为关键的Toss-Up(机会均等/没有明确的胜负预期)州长角逐，五个在2020年大选中竞争极为激烈的战场州——威斯康星、密歇根、内华达、佐治亚、亚利桑那加上堪萨斯州的红蓝两方近乎势均力敌，这六个州的竞选结果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哪一党最终赢得州长竞选。可以说，民主党还未完全丧失取得州长竞选胜利的机会，但必将面对极为激烈的战况，也需要作出更符合选民期望的承诺与宣传。

总而言之，今年11月的中期选举仍存变数，两党在联邦与地方层面的拉锯战还在继续，拜登和民主党在大趋势不利的情况下仍存破局可能，其中十分关键的着力点就在于如何重塑国内议程以争取更多选民的认可与投票。

二、拜登中期选举年“重塑”国内议程的努力

3月1日，拜登发表了任内第一份国情咨文(State of the Union)，被广泛视为他力图重塑国内议程的开始和重要支点。白宫原先计划利用这份国情咨文重启基本停滞不前的国内议程，但自2月24日开始日益白热化的俄乌冲突使拜登不得不在演讲中回应这个他几周前还不想过多谈论的话题。因此，拜登的首份国情咨文被人为割裂成独立的两部分：一部分是关于如何应对俄乌冲突的外交议程;另一部分则意在重塑民主党的国内优先议程。

在俄乌冲突问题上，拜登突出“对俄制裁”，并一再强调与盟友的团结和统一。拜登在国情咨文中表示普京“严重失算”并要让普京“付出代价”，他宣布禁止俄罗斯飞机飞越美国，承诺发动金融“战争”以代替出兵乌克兰，切断俄罗斯的外汇储备和技术贸易，并警告没收支持普京的寡头们的公寓、游艇和私人飞机等。拜登还指出“我们保持团结”“我们花了无数个小时来统一我们的欧洲盟友”，旨在表明美国与欧洲盟友“是一体的”。但关于应对俄乌冲突的阐述最终也只占了这场时长62分钟的演讲的五分之一左右，其大部分内容仍类似于传统的国情咨文，即聚焦宣传执政党的国内议程。

在国内议程上，拜登着力呈现“重塑”与调整的努力。一方面，拜登从执政第一年更为广泛的愿景转向了更为具体的议程目标，靠向中间派。拜登淡化了对“重建美好未来”等模糊而宽泛的“大名称”的强调，使用“食品、天然气、住房成本上涨”等更为具体的话语，更细致地阐述控制物价上涨与疫情、打击犯罪等内容。他强调“控制物价”是“重中之重”，并表示“有一个更好的计划来对抗通货膨胀，降低你的成本而不是你的工资。”拜登提出的这个降低成本计划主要通过增加汽车和半导体的产量、建设基础设施等措施来控制物价上涨，他还为此计划设计了一个新名称——“建设一个更好的美国”(building a better America)。同时，拜登应对新冠疫情的路线更为谨慎，表示国家正在“安全地前进”以安抚民众情绪，并承诺继续努力为美国人接种疫苗，为检测呈阳性的人员发放抗病毒药丸，为应对变种毒株做好准备等。此外，就其他民主党的关键议程，拜登呼吁扩大儿童和老人保育、学前教育，推动气候变化倡议、清洁能源投资和税收抵免;呼吁在堕胎问题上保留女性的选择权，通过平等法案以保护性少数群体;敦促立法者对移民制度进行全面改革但同时也强调了边境安全的重要性。另外，由于急剧上升的大城市犯罪率已成为中期选举前的一个潜在爆发点，拜登还强调要打击枪支暴力，且拒绝削减给予警察部门的资金。

另一方面，拜登积极呼吁在他上任第一年几乎被抛弃的一个元素：两党合作。拜登推出了他认为可以赢得两党支持的四大“国家统一议程”，包括结束阿片类药物流行、应对心理健康问题、通过职业培训和其他措施支持退伍军人、终结癌症。他希望“停止将新冠肺炎视为党派分界线”“停止将彼此视为敌人，并开始以我们的真实面目看待彼此：美国同胞”，还表示“我们无法改变我们的分裂程度，但我们可以改变我们在新冠肺炎和我们面临的其他问题上的前进方式。”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拜登国情咨文演讲的现场反应是当今美国两党政治的精确缩影。有关俄乌冲突的处理赢得了罕见的两党支持，会议厅内多次起立鼓掌，有那么一刻美国似乎回到了20世纪，党派差异远不如应对“外部生存威胁”来得重要。但当拜登的话锋转向通胀、疫情大流行尤其是移民、阿富汗撤军等议题时，共和党人在现场和通过线上渠道提出的挑战乃至抵制此起彼伏，他们显然对拜登和民主党的国内议程以及大部分两党合作议题不太买账。唯一一个引起两党大多数人明显反响的国内事项是拜登在演讲中选择明确拒绝了一些自由派民主党人关于取消警察资助的要求，并提出应向警察部门派遣数亿美元。共和党的态度转变来得快速，但这已经是美国政治中的常态。可以说，共和党人在如何应对俄乌冲突的问题上总体比较支持拜登和民主党，但继续在除资助警察、保持学校开放外的绝大多数国内议程上与其“分道扬镳”。他们还选择推行本党的国内议程计划，例如国会众议院中的共和党人致力于恢复一个被称为“对美国的承诺”(A Commitment to America)和“与美国的合同”(Contract with American)的议程计划。

除此之外，拜登的国情咨文在美国民众中也取得了一些共鸣。NPR/PBS NewsHour/Marist联合发起的一项民调显示，在发表国情咨文演讲之后，拜登的支持率从前一个月的39%跃升至47%。自1978年以来，美国总统因为国情咨文而获得超过4%及以上的支持率上涨的情况仅发生了6次。52%的民众赞成拜登处理俄乌局势的做法，显著高于2月的34%;高达83%的美国人支持美国及其盟国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拜登在应对经济和新冠疫情问题方面的支持率也有小幅回弹，但仍然有过半数人(53%)并不认可他对经济问题的处理方式。

拜登的国情咨文实际上向选民传递了接下来民主党国内议程方向的主要信息，尽管公众短期反应相比以前更为积极，但拜登和民主党无法仅靠一次国情咨文就扭转局面，更重要的是跟进与落实相关的国内议程清单，并将关键的政策制定转化为中期选举的实际选票。

图片：对拜登应对乌克兰局势的支持率有所增加

来源：NPR

三、中期选举前民主党国内议程破局前景

民主党于中期选举前在国内议程上取得突破的困难较大，但也并非毫无可能，其议程推销策略和对党内分歧的调和、寻找更多超越共和党的比较优势的能力、处理外交议程对国内议程的冲击的方式等都有可能在11月前影响中期选举的走势。

首先是民主党的推销策略及其对党内分歧的调和。拜登在国情咨文中对于塑造国内议程方式的改变很大程度上源于党内温和派和众议员等的争论与努力。温和派民主党人及处在竞争激烈选区的民主党人呼吁拜登应更多关注犯罪、抗击流行病和成本上涨等议题，还汇总了两党合作法案清单。国会众议院民主党人在拜登上任一年以来一直支持其议程，但近期也开始请求拜登通过行政措施自行采取行动，且不要再使用“重建更好未来”等反复强调民主党立法失败的词汇，希望建立更简洁明确的中期选举信息。上述提议在一定程度上被拜登采纳并在国情咨文中得到体现。自由派民主党人则对国情咨文比较失望，认为其掩盖了学生贷款减免等关键优先事项，还拒绝了他们“取消警察资助”的口号。

这种党内分歧可能会分散民主党的中期选举合力，为推动国内议程、赢得更多选票制造内部障碍，因此目前比较关键的一点是白宫方面能否在调和党内分歧的情况下采取吸引更多选民的议程推销策略。一方面，不同民调均显示，拜登的温和派选民和独立选民出现了大量流失，主要原因在于他们中的许多人认为拜登不像他在执政初期表现得那样温和，而是更加自由和偏左。因而拜登政府可以继续采纳党内温和派与国会众议员的提议，执行更实用主义和靠向中间派的推销策略。这一改变虽已在国情咨文中得到体现，但更为重要的是不能仅停留在“口惠”层面，而是需要真正落实，并将实绩转化为选民感受。另一方面，虽然拜登已明确表示要资助警察而引起了部分自由派民主党人的不满，但其政府团队仍然可以在教育、劳动法、民众福利等党内自由派关注且同样关键的国内议程上弥合党内分歧并展现更多决断力，避免将其笼统地涵盖在一个单一的社会支出计划下，而是转化为更多实际行政措施或更易获得通过的小型立法尝试。

其次是拜登和民主党能否真正找到塑造相对于共和党的比较优势的关键国内议程。由于共和党人的坚决反对态度，国情咨文中的两党合作议程大多都难于落地，拜登和民主党需要考虑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寻找能够真正巩固乃至扩大选民基础、获得超越共和党的比较优势的“国内议程牌”。拜登的这份国情咨文是尚不成熟的国内议程“重塑”雏形，甚至可以说没有达到“重塑”的效果，因为其看似是从强调“社会安全网”的一系列宏大议程转向解决具体问题，但实质上仍是对经济复苏、投票权、新冠疫情大流行、气候变化与社会支出等拜登和民主党去年聚焦且大多停滞不前的措施的重复。可以说，虽然转变叙事策略本身十分重要并且能够在民众中取得一些积极反响，但其长期效果还是比较有限。因此，民主党不能继续将大部分精力都倾注在投票权法、枪支法等始终难以取得进展以及社会支出法案等规模庞大的立法议程上，而是要在美国民众关注度高的议题上出台具有实质意义的行政措施，从“立法牌”转向“行政牌”。由于拜登和民主党占优的国内议程牌并不多，缓解疫情与通货膨胀这两个曾被民主党视为优势且现在形势紧迫的领域可能仍是两个可打甚至必打之牌，关键在于如何增加选民的实际获得感，使其真正感受到日常生活的改善。

再次是拜登和民主党能否有效应对其对俄乌冲突的处理给国内议程造成的可能冲击。俄乌问题使得拜登和民主党不得不分出精力关注外交议程，还要注重应对其对国内政治的影响。一是经济影响，即拜登政府需处理对俄制裁带来的副作用。分析人士预计，重建美国制造业、再次引领半导体生产需要数年乃至上十年时间，因而2022年和2023年的物价不会发生显著变化，拜登国情咨文中控制物价的计划和购买“美国制造”的提案难以在短期内奏效。另外，对俄制裁不仅易使石油价格飙升，还存在进一步推高天然气等能源价格的风险，从而加剧美国国内通货膨胀。尽管拜登在国情咨文中承诺从战略储备中释放6000万桶石油，并表示“这些步骤将有助于降低国内的汽油价格”，也有许多美国人表示愿意冒价格上涨的风险来支持对俄制裁，但这仍然无法消除通胀问题对拜登支持率的冲击。有分析人士指出，拜登可以采取的一个办法是将对俄制裁与其国内气候倡议和对清洁能源的投资计划联系起来，强调这些议程能够减少美国对石油等传统能源的依赖，增加对替代能源的利用，达到对俄制裁的同时又能够部分缓解因能源价格上涨造成的通胀压力的双重效果。

二是政治影响，主要是拜登和民主党人如何在“内忧”叠加“外患”的背景下尝试增加国内领导力。俄乌冲突产生的“聚旗效应”(rally around the flag，危机或紧急情况下国家团结在领导人身后，选民支持率出现短期激增的现象)总体上十分微弱，换句话说，因拜登对俄乌冲突的处理而引起的支持率的回弹可能是很短暂且有限的，甚至可以说在危机时团结在总统身边的传统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一方面可以理解为孤立主义在美国占据着相当一部分市场且在特朗普时期有了更为明显的抬头。一些美国人尤其是特朗普选民可能会认为拜登不应过多关注国外事务，也无法很好地平衡外交议程与国内议程，从而不满拜登的领导。另一方面则源于很多美国民众从党派视角看待本国与俄罗斯的关系。雅虎新闻和YouGov今年2月的一项民调显示，2020年大选的特朗普选民中只有3%的人认为拜登比普京在领导国家方面做得更好，47%的认为普京做得更好。还有高达89%的特朗普选民不赞成拜登处理俄乌局势的方式，67%的特朗普选民同意拜登的软弱和无能导致欧洲处于战争边缘的观点。可以发现，共和党与倾向共和党的美国民众并不会仅仅因为俄乌冲突就选择在一定时期内认可拜登的部分工作，许多美国人十分不愿意将一些对俄制裁归功于拜登。因此，因俄乌冲突而短期团结在总统身边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这继续固化了拜登在中期选举中的党派障碍。

总体来说，在距离11月中期选举仅剩半年多的情况下，留给拜登调整国内议程的时间与机会十分有限。若要取得实际效果，民主党比较可行的选择或许主要是结合时势的“旧牌新打”以及在行政措施上的果断发力。

四、结语

回顾拜登上任一年来民主党的国内议程得失，结合目前两党围绕中期选举的激烈斗争，可以发现，民主党似乎仍然很难打破执政党在首次中期选举中被翻转的历史模式。从3月的国情咨文来看，拜登和民主党已开启“重塑”国内议程的步伐，但继续面临来自共和党的鲜明反对。而民主党是否能够真正借此次机会打出国内议程牌、扩大在中期选举中的破局可能还要看其接下来在推销策略、具体施政、平衡国内与外交议程等方面的实际努力。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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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Jonathan Martin, “House Democrats Push Biden to Build a Better Midterm Message,” The New York Times，March 12, 2022, https://www.nytimes.com/2022/03/12/us/politics/biden-pelosi-democrats-midterm-elections.html

【21】 Lauren Gambino, “Pandemic, war and a rocky economy loom large over Biden’s first State of the Union,” The Guardian, March 1, 2022,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2/feb/28/joe-biden-state-of-the-union-preview

【22】 Louis Jacobson, “The 6 Toss-Up Races for Governor That Will Determine Who Wins 2022, ” U.S. News, January 28, 2022, https://www.usnews.com/news/politics/articles/2022-01-28/the-6-toss-up-races-for-governor-that-will-determine-who-wins-2022

【23】 Lydia Saad, “U.S. Satisfaction Low as Economic Concerns Remain High,” Gallup, March 1, 2022, https://news.gallup.com/poll/390350/satisfaction-low-economic-concerns-remain-high.aspx

【24】 Mark Moore, “Most Americans dissatisfied as Biden preps State of the Union address,” New York Post, March 1, 2022, https://nypost.com/2022/03/01/americans-dissatisfied-with-joe-biden-ahead-of-state-of-the-union/

【25】 Mark Moore, “Biden’s approval rating under 40%; GOP has advantage heading into November: poll,” New York Post, February 27, 2022, https://nypost.com/2022/02/27/bidens-approval-rating-under-40-gop-has-midterm-advantage/

【26】 Megan Brenan, “Biden’s Job Rating Still Tepid; COVID-19, Russia Handling Up,” Gallup, March 22, 2022, https://news.gallup.com/poll/390953/biden-job-rating-tepid-covid-russia-handling.aspx

【27】 Michael D. Shear, “State of the Union Highlights: Biden Gets Tough on Russia and Promotes Plan for Economy,” The New York Times, March 1, 2022, https://www.nytimes.com/live/2022/03/01/us/biden-state-of-the-union

【28】 Nate Cohn, “A Potential Rarity in American Politics: A Fair Congressional Map,” The New York Times, March 10, 2022, https://www.nytimes.com/2022/03/10/us/politics/redistricting-congressional-maps-elections.html?action=click&pgtype=Article&state=default&module=styln-2022-midterms&variant=show®ion=MAIN_CONTENT_1&block=storyline_top_links_recirc

【29】 Nick Corasaniti, Reid J. Epstein, Taylor Johnston, Rebecca Lieberman, Eden Weingart, “How Maps Reshape American Politics,” The New York Times, November 7, 2021, 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21/11/07/us/politics/redistricting-maps-explained.html?action=click&pgtype=Article&state=default&module=styln-2022-midterms&variant=show®ion=MAIN_CONTENT_1&block=storyline_top_links_recirc

【30】 Peter Baker, “Biden says Putin ‘badly miscalculated’ in invading Ukraine,” The New York Times, March 1, 2022, https://www.nytimes.com/2022/03/01/us/politics/biden-putin-state-of-the-union.html

【31】 “rally around the flag,” Teagan Goddard’s Political Dictionary, https://politicaldictionary.com/

【32】 “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at the House Democratic Caucus Issues Conference,” The White House, March 11, 2022,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2/03/11/remarks-by-president-biden-at-the-house-democratic-caucus-issues-conference/

【33】 Robert L. Borosage, “Must Try Harder: Grading President Biden’s First Year,” The Nation, February 4, 2022, https://www.thenation.com/article/politics/biden-report-card/

【34】 Russell Wheeler, “Biden’s first-year judicial appointments-impact,” Brookings, January 7, 2022, https://www.brookings.edu/blog/fixgov/2022/01/27/bidens-first-year-judicial-appointments-impact/

【35】 Sandhya Dirks, “Civil rights activists are prepared to fight for Jackson’s nomination to the court,” NPR, March 4, 2022, https://www.npr.org/2022/03/04/1083994405/civil-rights-activists-are-prepared-to-fight-for-jacksons-nomination-to-the-cour

【36】 Trip Gabriel, “The Senate’ Most Vulnerable Democrats,” The New York Times, February 21, 2022, https://www.nytimes.com/2022/02/21/us/politics/vulnerable-senate-democrats.html?action=click&pgtype=Article&state=default&module=styln-2022-midterms&variant=show®ion=MAIN_CONTENT_1&block=storyline_top_links_recirc

【37】 William A. Galston, “Can President Biden and the Democrats get out of the hole?” Brookings, January 31, https://www.brookings.edu/blog/fixgov/2022/01/31/can-president-biden-and-the-democrats-get-out-of-the-hole/

【38】 Zolan Kanno-Youngs, Jonathan Weisman, Emily Cochrane, “As Biden Pivots, Democrats Seek to Salvage His Domestic Agenda,” The New York Times, March 2, 2022, https://www.nytimes.com/2022/03/02/us/politics/biden-pivot-moderate-agenda.html

来源时间：2022/4/18   发布时间：2022/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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