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大明:美国又到中期选举年
作者:刁大明 来源:《世界知识》2022年 第2期
“2020年,我们民主党空前团结,赢得了大选。现在,面对2022年,我想告诉共和党的朋友们,准备好吧……我们民主党人将继续赢”,2021年12月14日美国总统拜登在华盛顿出席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筹款活动为本党造势打气时这样说。但仅仅两天之后,白宫就发表声明承认,由于民主党内部不能达成一致意见,也无法取得关键议员的支持,拜登政府的重大立法项目“重建更好未来”(Build BackBetter)无法如愿在年内过关。这标志着拜登政府首年执政以沮丧落幕,其在新一年的施政道路也因此增添了更多晦暗。
2022年11月8日,美国将迎来新一轮中期选举,全部国会众议员、34名国会参议员、36个州的州长以及其他州和地方层次的选任职位都面临换届。背负着空前不利的民调表现(目前拜登民调支持率仅为40%),加之原本就对在任总统不利的“中期选举魔咒”,民主党在这次中选中落败的结果已不难预测,更多分析转向2022年之后的美国政治走向。
拜登不得不面对的“剧本”
36年前,年富力强的拜登在大选年当选国会议员。在此后36年的立法生涯里,拜登历经九次中期选举,其对民主党在2022年即将面对的困境应是心知肚明。可以大胆判断,民主党在2023年即将开启的第118届国会当中几乎没有希望延续其目前在两院勉强占据的优势。
第117届国会目前仍在履职,民主党在参议院以50∶50勉强保持着优势(副总统哈里斯兼任参议长,拥有在参院投票持平的情况下一票定乾坤的权力),这一状态非常微妙,不仅很容易在选举中被推翻,甚至不能完全排除在选举之前就因某个关键议员的倒戈而提前崩塌。民主党在众议院中以222∶213占据优势,但这是自第107届国会以来一党优势最微弱的一次,共和党只需再增获五个席位就可以翻盘。
依照所谓“中选魔咒”,美国总统所在党往往无法在选举中占得先机。在1934年到2018年22次中期选举中,总统所在党平均失去27.5个众议院议席和3.59个参议院议席。如果以这两个平均数据为“尺子”,共和党翻盘简直易如反掌。当然,总统所在党偶尔也会幸运地遇到增加席位的“例外”。参院的“例外”更多一些,原因是参议员在选举和国会政治中拥有相对独立性;众院的“例外”在1934年到2018年的时间段里只于1934年(经济大萧条背景)和2002年(9.11事件背景)出现过两次。这也意味着,拜登及其民主党需要依靠某种类似级别的“危机”,才有可能“咸鱼翻身”。
然而,从2022年开年的美国内外形势看,能帮助民主党逆袭的“危机”概率并不高,只有两个潜在事件或许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可以勉强够格:一个是塑造了2020年大选选情的新冠肺炎疫情,本次中选至少仍会在投票率方面帮到民主党;另一个是正在国会众院进行的针对2021年1月6日“国会山受冲击事件”的政治性调查,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曝出一些真能打疼共和党的证据。
更令民主党失望的是,2022年中期选举将首次根据2020年人口普查数据重新划分国会众院选区。准确讲,重新划分选区的过程本身就对民主党不友好。粗略算来,此次至少有187个席位的划分完全掌握在共和党手中,完全受民主党摆布的席位只有75个。此次,一些州因人口相对增加而得到更多席位,这本应有利于民主党,但在共和党的绝对影响之下还是画出了对共和党暂时有利的选区地图。比如,时隔30年重获第二个国会众院席位的蒙大拿州,虽然新划分出的第一选区仍具备产生民主党当选者的潜质,但在2022年大概率仍会是共和党在该州微弱胜出。
截至2021年12月31日,已有34名国会众议员宣布不谋求连任,其中民主党人有23名。与此同时,即将改选的34个国会参议员席位中原本就属于共和党的有20个,而且目前已有五名共和党在任者宣布退休,民主党人只有一名不再谋求连任。照此态势发展,拜登在2023年之后至少要面对一个共和党主导的国会众院。届时,共和党人极可能会对拜登展开“猎巫式”的政治攻势,与乌克兰危机、阿富汗撤军、疫情应对相关的议题,乃至拜登家人的私德问题,都是共和党人可以选择用来炒作的话题。
很清楚自己将面对一个什么样“剧本”的拜登会想尽一切办法摆脱既定剧情,但他更可能选择在中期选举之前加紧推进其国内议程,“重建更好未来”、税收改革、福利改革等一系列竞选承诺必将成为拜登政府2022年开年的优先事项。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中期选举最终投票要等到11月8日才会进行,但3月1日得克萨斯州的相关初选就将正式开启新的选举周期,届时华盛顿的气氛将更加“地方化”,对于重大国策的讨论也必然更加苛刻,令白宫难以掌控。
不只是特朗普的机会
2022年对拜登而言并无太大悬念,但对包括特朗普在内的很多人则将是决定前途命运的一年。特朗普在2024年再次代表共和党竞选总统的客观可能性正在降低,但是,如果特朗普拥有主观意愿且自身条件允许,共和党筹备2024年政治议程将不得不认真考虑他的意见。近来特朗普的党内民调支持率持续下滑,他需要凭借2022年中期选举来证明自身在党内仍拥有绝对号召力和影响力。于是,得到其背书的共和党参选者会否斩获提名进而实现当选,也就成为测试特朗普政治能量的重要指标。反言之,已彻底同特朗普阵营决裂的国会众议员利兹·切尼能否再次得到怀俄明州共和党人的认可和提名,也是判断特朗普党内地位乃至共和党团结度的风向标。
2022年的一些选举也将决定未来特朗普到底会面对多少对手,以及他更需要同谁结盟。比如,如果生于1978年的共和党人罗恩·德桑斯蒂可以顺利连任佛罗里达州州长的话,他的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将是争取在2024年代表共和党出战大选。因此,2022年中期选举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2024年共和党总统初选的“发令枪”。当然,2022年中选也将帮助民主党加速寻觅能在“后拜登时代”撑起该党局面的新面孔。同样属于“70后”年轻人的密歇根州州长格蕾琴·惠特默(女)如能连任,其民主党新世代领军人物的地位必将得到巩固。而佐治亚州前州众议员斯塔西·阿布拉姆斯(女)和得克萨斯州前国会众议员贝托·奥洛克如能得偿所愿在两州当选州长,也会快速崛起为民主党的未来中坚。
2022年美国中期选举的结果对拜登政府政策议程的影响将是短暂的,对美国政党政治的影响却会相当深远。对于华盛顿政治圈来说,2020年大选给出了否定特朗普的结果,2022年中期选举则将释放更多方向性的信号,告诉人们美国的政治钟摆到底会在共和、民主两党之间摆向哪一方。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美国研究中心秘书长)
来源时间:2022/1/24 发布时间:202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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