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城市化进程中的种族暴力:以南卡罗莱纳州查尔斯顿市为中心的考察

作者:魏涛  来源:中华美国学会

2021年6月3日,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举行“美国研究所建所四十周年学术论坛”系列学术报告会。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所助理研究员魏涛应邀作题为《美国城市化进程中的种族暴力:以南卡罗莱纳州查尔斯顿市为中心的考察》的学术报告。厦门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韩宇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姬虹研究员、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杜华副教授和上海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助理教授焦姣应邀担任对话嘉宾。报告会由美国研究所社会文化研究室俞凤博士主持,美国研究所内外学者、学术共100余人在线参与本次报告会。

以下为本次学术报告会文字实录:

主讲人(魏老师):

很高兴来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做讲座。也非常感谢俞凤老师的邀请!

我今天的报告主要讨论美国城市化进程中的种族暴力,主要以南卡罗莱纳州查尔斯顿市为个案。我在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历史系的博士论文研究的是查尔斯顿商人、种植园主和政治家亨利·劳伦斯(Henry Laurens)的跨大西洋遭遇,主要尝试采用大西洋视角来研究劳伦斯在1744-1784年之间的四次跨大西洋旅行,进而探讨其背后所暗含的英帝国中央政府和南卡罗来纳殖民地在政治和经济之间关系的变化,以及劳伦斯本人的自我认同如何从一名英国臣民,进而质疑自己的英国人自我认同,最后转变并捍卫美国人的自我认同的故事。现在研究的这个种族暴力课题依旧选取的是查尔斯顿这个城市,但更多的是讨论种族暴力,及其背后所暗含的白人和非洲裔黑人之间关系的变化。

在查尔斯顿城市史研究这个领域,欧美历史学家成果颇丰。在《叛乱者的兴起:城市与美国革命》(RebelsRising: Cities and the American Revolution)这本书中,纽约布鲁克林学院的本杰明·卡普(Benjamin Carp)从比较视野来研究查尔斯顿的政治动员,及其如何走向美国革命。辛西娅·肯尼迪(Cynthia M. Kennedy)的《编织的关系,交织的生命:查尔斯顿城市奴隶群体中的女性》(Braided Relations, Entwined Lives: The Women of Charleston’s UrbanSlave Society)主要考察的是查尔斯顿城市史上的妇女团体的经历,算是妇女史和城市史相结合的一个尝试。艾玛·哈特(Emma Hart)的《建设查尔斯顿:十八世纪英国大西洋世界的城镇与社会》(BuildingCharleston: Town and Society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 British Atlantic World)也研究查尔斯顿的城市史,但她主要受“新社会史”研究的影响,分析底层人物如工匠在查尔斯顿城市史上的重要作用。另外,受大西洋史学的影响,她采用大西洋视角分析查尔斯顿在英国大西洋世界的贸易。詹妮弗·戈洛博伊(Jennifer L. Goloboy)的《查尔斯顿与美国革命时期中产阶级文化的兴起》(Charlestonand the Emergence of Middle-class Culture in the Revolutionary Era)从阶级的视角来分析查尔斯顿在美国革命时期的中产阶级文化。伯纳德·E·鲍尔斯(Bernard E. Powers)的《黑肤色的查尔斯顿人:一部社会史》研究查尔斯顿非洲裔黑人在1822-1885年之间的社会史,主要从种族的视角来研究的。威尔伯特·L·詹金斯(Wilbert L. Jenkins)的《抓住新的一天:内战后查尔斯顿的非裔美国人》(Seizingthe New Day: African Americans in Post-Civil War Charleston)讨论内战后查尔斯顿非洲裔美国人的故事。沃尔特·J·弗雷泽(Walter J. Fraser)的《查尔斯顿!查尔斯顿!:一个南方城市的历史》(Charleston! Charleston!: The History of a Southern City)是一部比较通俗的介绍查尔斯顿城市史的著作。格雷戈里·格雷布(Gregory Allen Greb)、查尔斯·F·科瓦西克(Charles F. Kovacik)和John J. Winberry(约翰·温伯里)、约翰·摩尔(John Moore)等历史学家也有一些研究查尔斯顿城市史的著作。限于篇幅,我就不一一讨论了。

在种族暴力这个研究领域,欧美史学界也成绩斐然。克莱尔·惠特林格(Claire Whitlinger)从历史记忆的视角研究了密西西比州费城市的种族暴力。汉娜·罗森(Hannah Rosén)和珍妮弗·阿什(Jennifer Ash)侧重从性暴力(sexual violence)的视角来研究奴隶解放后美国南部的种族问题。乔迪·米勒(Jody Miller)从性别化的暴力(gendered violence)视角来研究非洲裔美国妇女所遭受的种族暴力。米哈尔·贝尔纳普(Michal Belknap)从宪法和联邦法律的视角来研究种族暴力。约翰·德桑蒂斯(JohnDeSantis)从劳工和阶级的视角来研究1887年在路易斯安那州甘蔗种植园里发生的大屠杀及其背后的种族暴力。凯特·吉林(Kate Gillin)从妇女史和性别史的视角研究了1865至1900年之间南卡罗来纳州的种族暴力。伊万·埃文斯(Ivan Evans)从比较视野分析南非和美国南部的种族隔离及种族暴力问题。其中,种族暴力的微观案例研究尤其值得关注。克莱尔·惠特林格研究了密西西比州费城市的种族暴力。肯尼斯·詹肯(Kenneth Janken)主要研究北卡罗莱纳州威尔明顿市的种族暴力。托马斯·斯劳特(ThomasSlaughter)探讨了美国内战前夕宾夕法尼亚州克里斯第安纳(Christiana)骚乱背后的种族暴力。塔梅卡·霍布斯(Tameka Hobbs)研究了佛罗里达州历史上的种族暴力,进而探讨美国白人为何不能赋予非洲裔美国人民主机会的原因和相关历史。

但是,欧美史学界在查尔斯顿城市史以及种族暴力史研究方面存在明显的研究局限。首先、在研究方法上,国际学界的相关研究成果丰富,但鲜有从城市化的视角去探讨种族暴力。其次、在研究主题上,国外学者的研究多局限于某个地方的具体案例或特定历史时期的某个种族暴力事件,鲜有从城市化进程的视角来研究不同历史时期查尔斯顿的种族暴力问题,并把它们整合在一起。最后、在研究时段上,研究南卡罗来纳种族暴力的成果主要研究的是19世纪下半叶和20世纪初的绞刑以及三K党针对非洲裔美国人的种族暴力,却鲜有从历史发展的脉络中把它们结合在一起,进而进行全面的解释。

在研究内容上,《美国城市化进程中的种族暴力:以南卡罗莱纳州查尔斯顿市为中心的考察》主要选取查尔斯顿历史上比较有影响力的种族暴力事件,进而探讨其背后所暗含的城市化进程与种族暴力之间的关系。这些种族暴力事件包括:1739年的斯托诺奴隶反叛(Stono Slave Rebellion)、1822年的丹麦克·维西(Denmark Vesey)叛乱、1876年南卡罗来纳州长选举期间的种族暴力、1919年的查尔斯顿种族骚乱(Charleston White Mob Riot,Charleston RaceRiot)以及2015年查尔斯顿教堂枪击案。

在研究方法上,这个课题有以下三个特征。首先,该课题尝试将宏观和微观视角相结合。既研究特定历史时期的种族暴力案例,又尝试把各个具体案例整合到查尔斯顿城市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其次,该课题坚持阶级分析方法,因为阶级视角有助于理解不同阶级在经济、思想意识和社会利益之间的冲突,以及白人富裕阶层如何对非洲裔美国人进行种族歧视和阶级压迫。此外,该课题尝试从关系性的视角来理解种族关系,力图说明白人和非洲裔黑人之间并非二元对立的压迫-反抗关系,而是相互生成且相互影响。最后,该课题坚持两条研究主线:一条是查尔斯顿的城市化进程,另一条是查尔斯顿的种族暴力。既分析城市化与种族暴力之间的关系,也解释其背后所反映的阶级和种族矛盾、社会不公平及贫富分化等问题。

先简单介绍一下查尔斯顿这个城市的现状。在17和18世纪,南卡罗来纳的查尔斯顿主要是通过大西洋贸易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商品主要包括大米、烟草、靛蓝和非洲奴隶等。靛蓝作为一个漂染剂,使人们穿的衣服显得更加漂亮。大米和烟草等也是重要的贸易商品。非洲奴隶既作为一个商品,也作为一种奴役劳工。由于查尔斯顿是在大西洋洋流的一个关键点上,它在这一时期的商业发达程度可以跟费城、纽约和波士顿相媲美,成为殖民时期英属北美的四大海港城市之一。1768年至1772年之间,往返查尔斯顿的贸易的船只吨位基本上是纽约和费城的两倍,也就是说查尔斯顿在海上贸易的发达程度已经远远超过波士顿、纽约和费城,也间接显示出查尔斯顿在北美早期经济发展过程中的重要地位。

在殖民时期,大西洋奴隶贸易在查尔斯顿的商业发展上扮演着重要作用。大概有450万非洲奴隶经过大西洋洋流来到西印度群岛,然后一部分就去了查尔斯顿,还有一部分去了新奥尔良,还有一部分就去了弗吉尼亚,剩下的就去了北部殖民地,这些说明查尔斯顿的奴隶贸易非常流行。然后我们看一下查尔斯顿奴役劳工。1670年的非洲奴隶大概是34名。到1750年,非洲奴隶的数量已经达到了4万名。1670年,被奴役的非洲人(Enslavedpeople)占查尔斯顿总人口的比例将近是15%。1720年到1750年之间,非洲裔的奴役劳工的人口已经达到了将近68%-72%,也就是说南卡罗来纳殖民地2/3的人口是非洲的奴隶劳工,白人人口只占31%-33%左右。杜克大学的历史学家皮特·伍德称它为Black Majority,也是说黑人在这个殖民地的人口中占大多数。伴随着大西洋奴隶贸易的展开,查尔斯顿的奴隶人口急剧增加。1770年至1810年,奴隶人口从2440人一直增加到146151人,这里选用的数据是来自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菲利浦·摩根的著作。

在殖民时期,查尔斯顿的城市化是一种典型的依附的城市化(dependent urbanization),因为查尔斯顿主要是依附于英帝国,它们政治上是殖民地母国和殖民地之间的关系,然后贸易主要是安格鲁卡罗来纳(Anglo-Carolina)贸易,称之为英帝国中心和南卡来纳商人之间这样一种互动的贸易。我研究的商人就是亨利·劳伦斯(Henry Laurens,1924-1792),他以前在伦敦学习的商业知识,回到查尔斯顿后从事大西洋奴隶贸易,他的一些商人伙伴主要是来自伦敦、布里斯托尔、利物浦和曼彻斯特等的奴隶主和贸易商人等,然后在文化和社会习俗上有很多相似之处,譬如他们衣食住行是非常类似的,然后再一个就是乡绅化运动(gentrification)。乡绅化运动是英国国内的商人阶层自我努力自我改进的运动,进入更高的阶层,然后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所以他们迫切需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大的房子,有自己的种植园,然后有一些奴隶或者奴仆来给他们工作,然后种植他们的种植园等等。

查尔斯顿的建筑风格是典型的乔治亚式风格。乔治亚式建筑风格主要是在乔治一世、乔治二世、乔治三世到乔治四世时期比较流行的,在英属北美的查尔斯顿也同样是这种乔治亚式风格。乔治亚式风格强调左右对称,尤其是窗户,窗户上有很多对称的网格线,且这种建筑是按比例分配的,非常匀称。这个是阿什利河(Ashley River)附近的德雷顿种植园(Drayton Plantation)中德雷顿大厅(Drayton Hall)的建筑图纸。左右之间,包括楼梯、窗户和卧室等非常讲究对称。历经美国革命和内战后,德雷顿大厅的内饰已经不再存在,但是墙上的一些花纹和图案还是保存了下来。很明显,它模仿英国国内的乔治亚式建筑风格。

1739年的斯托诺奴隶反叛是查尔斯顿历史上发生的一个具有重要影响力的种族暴力事件。在18世纪上半叶,西班牙殖民者在佛罗里达有殖民地,但是他们一直是烧杀抢掠,没有劳工给他们开发,所以他们允诺:只要非洲逃奴来到佛罗里达殖民地,西班牙殖民者就给予逃奴自由身份。杰米是一个来自非洲刚果的奴隶,他为了追求自由身份决定反抗奴隶制。在刚果,非洲人一直有武装暴动的传统。被奴役到南卡罗来纳殖民地后,杰米和其他刚果人试图发动奴隶进行反抗。不幸的是,这场奴隶反叛最终还是被镇压了,有的奴隶被杀死,有的奴隶被贩卖到西印度群岛的种植园。

但是,斯托诺奴隶反叛也是会影响白人种植园主,包括南卡罗来纳的白人统治阶层。斯托诺奴隶反叛之前,奴隶主通常粗暴地对待非洲奴隶。斯托诺奴隶反叛后,奴隶主也遭受一些惩罚。于是,他们允许非洲奴隶可以学习基督教教义。然后,南卡罗来纳全体会议对奴隶贸易的进口进行了一定的控制,并提高了奴隶进口的关税。这一时期王室政府也加强了对非洲奴隶的控制。1740年,王室政府禁止非洲黑人自己种植农作物,且对他们的群体聚会做出更多的限制。斯托诺种族暴力事件说明奴隶主和奴隶之间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压迫和反抗,他们之间有一个相互影响的过程,也是一个相互生成的关系。

在讨论1822年的丹麦克·维西种族暴力事件之前,先简单交代一下它的历史背景。在19世纪上半叶,南卡罗来纳的棉花贸易需要大量非洲奴隶劳工。因为英国这一时期开始工业革命,而南卡罗来纳气候非常适宜种植棉花,而棉花从生产、播种、采摘到最终把棉花和棉籽分离,以及把棉花运到英国需要大量奴役劳工,所以这一时期的奴隶贸易依然存在。托马斯·杰斐逊于1807年已禁止奴隶贸易,但是非法奴隶贸易依然存在。由于查尔斯顿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它依然跟英国国内保持着棉花贸易,且奴隶贸易依然繁荣。在19世纪上半叶,南方种植园最顶层的人物主要是种植园主,中间阶层是自耕农,其次是契约劳工和自由人,最底层的是非洲奴隶。

我们再看一下丹麦克·维西种族暴力事件。丹麦克·维西本身并不是非洲奴隶,他的经历比较传奇。他是一个自学成才的黑人,他的主人经常在大西洋上航行,且是来自来自百慕大岛的船长。百慕大是查尔斯顿以西大概100海里左右的一个岛,以前有很多海盗在这个地方聚集。丹麦克经常跟他的主人在海上航行,所以见多识广。1783年,丹麦克在查尔斯顿定居,然后他通过辛勤的劳动,赚钱并用600美金赎回了自己的自由身份,从非洲奴隶变成一个自由黑人。他在成长的过程中,阅读了很多书籍,了解海地革命的历史,阅读很多关于反奴隶制的一些书籍,另外他也受到了一些废奴主义和反奴隶制思想的影响,最后他在查尔斯顿密谋了一场奴隶起义。他的经验有点类似于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但是他的经历又跟道格拉斯不太一样,主要是因为他有很多在海上航行的经历,去过很多地方。而道格拉斯主要是在英属北美陆地上争取自由,进而尝试解放非洲奴隶。所以从海洋视角理解奴隶反叛跟从陆地视角理解奴隶反叛就有很多区别。最后,丹麦克·维西奴隶反叛被白人种植园阶层发现了,然后被镇压了。其中,345名非洲黑人被处以绞刑,32名非洲奴隶被流放到其他的地方。帮助丹麦克的四名白人同伙也已被处以罚款和监禁。丹麦克·维西种族暴力事件说明南卡罗来纳政府对白人和黑人在反叛的过程中的处罚是完全不一样的。

1876年,南卡罗来纳州长大选和美国总统大选期间,查尔斯顿多次爆发种族骚乱事件。先来看一下历史背景。1876年,南卡罗来纳的重建即将结束。与此同时,南卡罗来纳政党政治竞争非常激烈,且已经白热化,因为他们都要争取1876年州长选举。在重建期间,民主党一直受到共和党的排挤,民主党对1876年州长选举志在必得,因为他们迫切需要重新执掌南卡罗来纳的政权。南卡罗来纳的大部分人口为非洲裔美国人,所以民主党必须争取非洲裔美国人的支持。非洲裔美国人成为他们的两党竞争的焦点。但是,保守的白人大部分都是白人至上主义者,他们强迫非洲裔美国人选民支持民主党。

1876年是美国历史上一个非常特殊的一个年份,因为州长选举和总统选举都在这一年。共和党候选人丹尼尔·张伯伦之前就当了一任州长,但是他决定竞选连任。韦德·汉普顿是民主党人,是前邦联军队的一个军官。需要指出的一点是,21世纪的民主党的政治理念,跟19世纪中后期共和党政治理念是非常类似的。而19世纪中后期民主党政治理念跟现在的共和党政治理念正好是比较接近的。经过20世纪30年代的罗斯福新政,以及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之后,尤其是肯尼迪时期的民权运动之后,他们的政党理念基本倒了过来。但是在19世纪,尤其是1876年,民主党和共和党政治理念正好与今天的民主党和共和党政治理念是相反的。这一年的总统大选中,拉瑟福德·海斯是共和党选举人,塞缪尔·蒂尔登是民主党的候选人。

南卡罗来纳民主党的州长竞选期间,汉普顿走温和路线,主要吸引中间派选民支持。马丁·加里(Martin Gary)是前邦联军队的一个军官,他坚定地支持汉普顿。加里实施密西西比计划,威胁非洲裔美国人必须支持民主党。不支持民主党的话,加里就拿枪威胁他们。如果选民投票支持民主党,加里会对他们进行一些经济上的补偿,利诱他们。还有很多保守白人的准军事组织,包含一些红衫俱乐部,也就是一些步枪俱乐部,通过一系列游行示威来强迫美国选民支持他们。北京大学历史系王希教授的《民主的考验》是以他在哥伦比亚大学博士论文为基础,进而修改之后的第一本专著,里面提到很多关于重建时期南卡罗来纳州和佐治亚州的黑人选举权问题。感兴趣的读者,不妨把它找来读一读。

然后我们看一下南卡罗来纳1876的州长选举期间的种族暴力。在艾林顿(Ellenton)这个小县城,包括艾肯(Aiken)县城,选举竞争非常激烈。因为政党理念不同,忠诚度不同,州长选举期间出现了一系列的种族骚乱。南卡罗来纳1876的州长选举的结果跟2020年美国大选期间的犹他州、宾西法尼亚州的结果有些类似。2020年总统大选投票日的结果显示特朗普是拿下这些州的,但是因为有邮寄选票,最终的结果是拜登逆转并获胜。1876年的州长选举的最初的选举结果显示是张伯伦是获胜的,但是最后的结果显示汉普顿以1100票的微弱优势胜选。而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张伯伦就宣布他胜选。汉普顿却拒绝承认败选,也宣布自己获选。所以这时期有两个州长,又因为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的政党政治竞争非常激烈,这一时期的州政府就处于一个停摆状况。但事实上,民主党在选举期间存在明显的选举舞弊现象,包括威胁非洲裔美国人投票。最明显的是南卡罗来纳的选票数量已经超过了已登记选民人口数量,说明民主党在这些县市进行选举的时候存在选举舞弊。

种族暴力和恐吓的选举策略在这一次州长选举中是非常奏效,尤其是在艾肯县和艾林顿县。我们可以看一下白色和黑色的图,蓝色是支持汉普顿的选民投票数,汉普顿是民主党。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在艾林顿,汉普顿的支持率是66.9%,在安德森县为78.7%,在瑞狄奥是70.7%,在波里是76.7%,然后在欧克里(Oconee)是79%,在皮克斯是83.48%。这一年的州长选举,最终结果显示双方几乎是势均力敌,仅仅只有1100名选票的差距。在某个特定的县,某位候选人取得绝对多数的优势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这么多县市达到70%,甚至80%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背后肯定是有一些选举舞弊的。相比之下,共和党候选人张伯伦获胜的一些县支持率大概在50%-60%之间,超过70%的支持率非常少。

1876年的州长选举直接加剧了种族暴力。州长选举的结果公布以后,有人在查尔斯顿这个地方跟一些醉酒的白人男子发生冲突,然后因为枪击逐步发酵,愈演愈烈,而且还有些红衫俱乐部和步枪俱乐部召集一些白人至上主义者,最终引起了一系列的种族暴力。

我们来看一下187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美国的总统大选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南卡罗来纳州长有两个,一个是张伯伦,一个是汉普顿,他们一直僵持不下,且都拒绝承认败选。美国的总统大选的结果也是一波三折,因为在投票初期的时候就是海斯和蒂尔登两个候选人也是势均力敌,但是南部几个州的结果一直没有公布出来。187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跟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也比较类似。因为邮寄选票的存在,关键州诸如犹他州、佐治亚州和宾西法利亚州等州因为担心川普支持者搞破坏,进而引发暴力冲突,这几个州迟迟不公开大选结果。在1876年总统选举的过程中,南部几个州的大选结果也是迟迟没有公开,尽管最后的结果显示拉瑟福德·海斯获选。总统选举获胜之后,海斯迫切需要思考如何处理南方的种族暴力,所以他就开始了跟南方各个州进行了政治交换,最终对南部各州进行政治妥协。妥协之后,他撤出了部署在南方各州的联邦军队。如果没有联邦军队,南部各州的政治和社会秩序就无法维持,因为南部前邦联州的民主党势力非常强大。南卡罗来纳州长选举和总统选举结果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查尔斯顿在选举前或选举后都发生了种族暴力事件。1876的州长选举说明查尔斯顿种族暴力是跟政党政治竞争相关,跟联邦政府的政党政治竞争以及联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间的关系也是密切相关的。但是,1876年的种族暴力跟1822年的丹麦克种族暴力以及1739年的种族暴力不太一样。

接下来,我们介绍一下1919年查尔斯顿种族骚乱的历史背景,顺便也介绍一下这一时期南卡罗来纳的城市化进程。查尔斯顿跟美国其他城市的城市化进程不太一样,因为内战对它的打击非常大。内战结束之后,包括在南部重建时期,查尔斯顿向现代城市转型上走的非常缓慢。在19世纪上半叶,南卡罗来纳一直是种植园,棉花种植园,烟草种植园随处可见。历经重建后,虽然奴隶制被废除了,但是南卡罗来纳的棉花种植园依然存在。虽然奴隶劳工不存在了,但是非洲裔美国人依然作为劳工在种植园里存在。一部分非洲裔美国人获得了自由,但是他们在经济上依然是备受剥削的。这一时期,美国第二次工业革命和西部大开发正如火如荼地展开,德州矿产资源和石油资源被开发,加州、犹他州、内华达州的矿产被开发,犹他州的铜矿和银矿等被开发。南卡罗来纳因为土地面积有限,没有丰富的矿产资源,所以它的城市化主要是新建一些铁路,然后开办一些棉花纺织厂,而这一时期居于主要地位的还是农业,主要种植棉花、大米、玉米和豌豆等农作物,但它的工业化进程非常缓慢,所以城市的人口也是非常少。在殖民时期,南卡罗来纳的非洲裔美国人占70%。到20世纪初,南卡罗来纳州的人口是慢慢下降的,非洲裔美国人开始向东北部,纽约、波士顿、芝加哥,以及西北地区和西南地区大量迁移,所以它的黑人人口逐渐下降,而白人人口比例逐渐增加。1919年,从西班牙开始的大流感造成美国国内的政治不稳定,也引起了美国白人群体内心的焦躁不安。1919年的十月革命,因为共产主义思想意识跟资本主义强调个人主义的思想意识格格不入,所以美国国内有反布尔什维克主义思潮。另外,美国国内也存在反德国人情绪,因为美国人认为德国人挑起了一战。与此同时,白人至上主义者在国内掀起各种各样的种族主义的骚乱,包括恐怖主义等等。一战后,非洲裔美国人在工厂里工作的时候又受到白人阶层,包括白人工人和白人移民的第二代,甚至第三代的排挤,所以工厂里的种族关系比较紧张。此外,因为种族隔离和吉姆克劳法(Jim Crow Law)的存在,非洲裔美国人在社会上又遭受各种各样的歧视。伍德罗·威尔逊政府没办法平息社会骚乱,所以白人阶层将黑人作为一个替罪羔羊和一个发泄内心焦虑和不满的对象。但是,非洲裔美国人因为他们已经获得第13条、14条和15条宪法修正案的保护,所以他们坚定地捍卫他们的合法选举权利,包括公民权等等,造成种族关系的异常紧张。1887年-1889年之间,南部各州的种族暴力迫使非洲裔美国人向北部和向西部迁移。

1919年的一个夜晚,在查尔斯顿海军码头,一个叫罗斯科·科尔曼的白人水手被一个黑人从人行横道上推开。随后,科尔曼追赶这个黑人,但后者逃走了。不久,一个黑人向白人开枪,最后这为黑人被杀死。然后就出现谣言,谣言传播的非常快,说是有白人被黑人打死,因为白人和黑人之间都有一些群众组织。随后,这起事件演变成一起群殴事件,造成43名黑人被处以绞刑。其中,有1000多名水手和白人平民参加了这场群体斗殴。

20世纪70年代以来,查尔斯顿加快了城市化进程,并向现代化城市转型。市长小约瑟夫·瑞利(Joseph Riley, Jr)开发了查尔斯顿的旅游资源,因为这个城市保留了很多18和19世纪的古建筑,所以瑞利决定重点发展查尔斯顿的旅游产业。这一时期,查尔斯顿的人口比例就是白人人口开始超越黑人人口,而且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将近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比例。查尔斯顿的海港贸易也非常发达,郊区化的城镇快速发展,然后有一些汽车制造业。由于白人人口的增多,黑人人口数量减少,所以政治上相对来说偏保守,而且白人至上主义思想意识在白人群体中依然存在。在2000年和2010年之间,查尔斯顿的亚裔和西班牙裔人口是在增加的,但是黑人人口是在急剧减少的,从2000年的34.1%减少到25.39%。白人人口从2000年的大概是62.98%增加到2010年的70.17%。显然,查尔斯顿的人口比例是一个逆向化。

伴随着查尔斯的城市化,查尔斯顿的郊区化也加快了步伐。之所以我在19世纪那段历史中不提查尔斯顿的城市化,以及在20世纪初的城市化,是因为查尔斯顿的城市化主要局限在这个城市的市中心。1973年,查尔斯顿周边的地方,大部分是从事农作物的耕种,也就是它依然是一个农业的城市。查尔斯顿的郊区化城市化大致是在二战以后开始,尤其在70年代以后快速发展过来的,这跟美国东北的工业化城市,包括美国西南部的铁锈城市的城市化的发展模式不太一样。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查尔斯顿贫富分化问题非常严峻。在21世纪初,查尔斯顿的贫富分化是不断扩大的。伯克利县在2000的时候,它的贫富分化指数是100。到2015年,伯克利县的贫富分化指数是105,而多切斯特县已经增加到120,伯克利县增加到110,说明它的贫富分化是不断增加的,白人可能更有钱,然后非洲裔人可能就是相对来说越来越贫困。另外一个就是西班牙裔和亚裔,因为他们一直有工作,有的开餐馆,有的在餐馆里工作,所以他们还是可以养家糊口的。然后是生活成本,靠近沿海地区,相对来说要成本要高一点,而靠近中部的还有西北的,或者东北这个地方,生活成本相对要便宜一点点。2011年以来,查尔斯顿的犯罪率和贫困指数逐步下降,虽然有时候有一些回升,但非洲裔黑人的犯罪率,或者说关进监狱的比例,远远高于白人和西班牙裔人。

最后一个是查尔斯顿的政治保守主义和白人至上主义的的延续。邦联旗以前只是在内战时期的军队里面流行,但后来因为重建,尤其在纪念美国内战五十周年和一百周年的时候,有很多白人在他们马车和汽车上悬挂邦联旗,纪念阵亡在内战战场上的白人邦联将军和士兵。邦联旗成为他们历史记忆中的一部分,讴歌邦联将军和颂扬士兵的英勇无畏。所以白人民主党人和白人至上主义者,他们强烈支持这样一个邦联。后来,这个邦联旗因为一些偶然的因素被挂在南卡罗来纳州政府办公大楼天顶上的旗杆上,然后就一直挂着,没有取下来。从19世纪末20世纪初开始,越来越多人开始质疑邦联旗的存在,因为觉得它代表种族暴力,代表着南部的黑暗的历史,包括奴隶制和奴隶暴力等,所以越来越多的人要求把它给取下来。但因为历史缘故和其它因素,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妥善处理。

我们看一下2015年查尔斯顿教堂枪击案。这场种族暴力事件的策划者是白人青年达安·儒夫(Dylann Roof),他只有21岁,且是一个强烈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儒夫主张使用种族暴力手段,把非洲裔美国人赶走。他策划并实施了查尔斯顿教堂枪击案。2015年6月17日,儒夫持枪扫射在伊曼纽尔非洲卫理公会主教教堂(Emanuel African Methodist Episcopal Church)参加活动的人,造成9名非洲裔美国人当场死亡。其中,当场死亡的遇害者包括南卡罗来纳议员克莱门塔·C·平克尼(Clementa C. Pinckney)。2016年12月,儒夫被控33项罪名和蓄意谋杀指控。2017年1月10日,儒夫被处以死刑。在这个事件之后,南卡罗来纳州政府就投票把州政府广场上的邦联旗给移除了。这个教堂是一个黑人教堂,丹麦克是它早期一个创始人之一。枪击案事件后,南卡罗来纳人民举行了哀悼活动。

最后讲一下简单的结论。首先、种族暴力事件揭示了查尔斯顿的城市化基本特征,也反映它城市化进程中的种族不平等、贫富分化和阶级矛盾。其次、城市化和种族暴力之间的关系并非一成不变,不同时期它的城市化有其具体的特征,种族暴力也有它不一样的特点。在早期,查尔斯顿的种族暴力主要是针对奴隶贸易和奴隶制。到19世纪中后期和20世纪初以来,种族暴力更多的是因为政党政治斗争以及贫富分化,还有就是白人至上主义思想意识的延续,它们造成查尔斯顿种族暴力事件再次爆发。21世纪以来,查尔斯顿的城市化进程在加快,但由于种族问题、贫富分化和其它社会问题的存在,其城市化还面临着诸多挑战。

这就是我报告中的一些内容,剩下的时间就留给在座的专家来点评。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我们可以一起来讨论一下。谢谢大家!

主持人:

谢谢魏涛老师的精彩报告,我觉得这个报告的历史跨度是比较大的,魏老师从宏观和微观的视角,以城市化和种族暴乱两条线索把美国城市化进程当中的种族暴力现象展示给我们看,而且还解释了它背后所蕴含的美国社会的阶级和种族矛盾,社会不公平以及贫富分化等问题。还非常感谢魏老师给我们做了关于种族暴力研究的文献梳理,我想一定会给今天参会的学生还有研究人员带来帮助。那么接下来呢,我们有请厦门大学的韩宇教授跟我们分享一下他对于这个话题的一些想法。

嘉宾(韩老师):

我的研究领域是美国城市,关注的主要是经济问题,实际上并没有做过这个问题专门研究,所以我不是这个领域的专家,只能提出一些自己的认识,也希望得到大家的指正。

首先我觉得种族暴力冲突是一个很有价值的选题,此前梁茂信教授专门写过这方面的文章,但是他考察的对象是60年代之后的情况,空间上主要是东北部和中西部,也包括西部,实际上还没有涉及关于美国南部的研究,所以魏涛博士的研究是对国内关于美国城市种族暴力冲突研究的扩展。他也有他的特色,从城市化的视角来研究不同时期的查尔斯顿的暴力事件,所以这个报告还是挺不错的,内容很丰富,有很多图片。通过这个报告我觉得对查尔斯顿这个城市的发展过程,和发生在这里的种族暴力冲突事件都有了一个比较系统的了解。

下面我想说一下我的认识。因为他有可能是刚刚开始起步,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不是成型的学术论文,所以可能存在一点小问题。第一个,从城市化进程这个视角来看种族暴力冲突问题,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研究框架。种族暴力冲突是种族问题的一个极端化的表现,它的成因是比较复杂的,这里面有很多因素,但是在这些因素之中呢,城市化确实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因素,像什么移民和迁移,经济收缩,还有包括弱势的族裔族群资源的增加等等。当然种族暴力冲突也可能对城市化进程的发展造成一定的影响,那么这里面我觉得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探讨城市化和种族暴力冲突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实际上这是我听这个报告最想了解的内容,但是听完报告之后呢,我觉得魏涛好像对这个问题谈的比较少。他实际上谈的就是发生在查尔斯顿这个南部城市的种族冲突,这个跨度是非常大的,从殖民地时期开始到2015年,关于种族暴乱和查尔斯顿的城市化进程具体的关联,好像没有说的很清楚。因为在殖民地时期的奴隶起义,还有一个在1822年的那次暴动,我感觉和城市化进程好像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然后1876年的查尔斯顿的种族暴力主要是党派竞争,这个是最重要的诱因,特别是州长大选的结果难产加剧了种族暴力,然后就是2015年的查尔斯顿教堂枪击案,这个事件我感觉是一个独狼行动,这个年轻人是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者,他采取个人的行动,和查尔斯顿这个城市化的高速的发展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吗?这个魏涛并没有讲。

在这几个事件里面我觉得1919的查尔斯顿种族骚乱比较关键。这次冲突的原因比较复杂,因为它不仅发生在查尔斯顿,还包括北部的一些城市,和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美国社会的一些情况有很多关系,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当时的经济不景气,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开启了美国黑人的第一次大迁徙,大量的黑人进入了北部的城市,造成了白人和黑人在就业住房领域产生的严重的竞争,这个是和城市化有直接关联的。根据社会学的竞争理论,不同族群之间,当接触增多和竞争加剧的时候,就会出现种族暴力,因为不同的群体在竞争相同的工作、住房、还有其他的一些资源,这样就会产生冲突。我建议魏涛可以看一些社会学者的研究成果。因为我对查尔斯顿在1919年后城市化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根据魏涛的介绍,当时应该是黑人的城市人口下降了,而不是增加了,所以就适用这个城市化的分析框架来解读1919年的这次种族暴力冲突,是不是真的合适?我觉得还需要仔细的考虑,这是我的一个突出的感受。接下来要做的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城市化进程与种族暴力冲突联系起来,它们究竟有怎么样的关联?要进行认真的思考,但是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难度挺大的。

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从1919年到2015年这将近100年的时间里面,查尔斯顿没发生过大规模种族暴力冲突,那可能有小规模的冲突的存在,在这100年间查尔斯顿城市化发展比较缓慢,二战之后,特别是六七十年代之后城市化才高速发展,在不同的阶段都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种族暴力冲突。种族冲突实际上主要有两种形式,一个就是发生在乡村的种族冲突,主要是在南部的农村,另外一种主要类型就是发生在城市的暴力冲突。20世纪以来,我发现在美国的南部,这么一个实际上是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地方,白人的种族主义氛围最浓厚的地方,反倒是大规模的种族暴力冲突发生的相对比较少的区域,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查尔斯顿将近百年没有发生大的种族暴乱,可能有很相似的原因,因为我们知道在60年代之前两次大规模的种族暴力冲突,第一次是在1915~1919年,发生在芝加哥的,然后第二次是1943年发生在底特律和纽约,完全都是东北部和中西部的城市。然后在60年代之后,比较熟悉的大规模的种族冲突主要发生地点的是东北部和中西部的中心城市,还有洛杉矶的瓦茨的骚乱,之后在90年代最有名的就是在洛杉矶的那次大规模的骚乱,然后去年的黑命贵运动,在南部好像闹得比较凶的就是他们在亚特兰大攻击CNN的总部。所以相对而言南部大规模种族暴力冲突非常少啊,这是我自己的一个想法,并没有详细的看相关的研究。像魏涛前面提的,还有在70年代的时候,当然不都是发生在查尔斯顿的,即使在民权运动高峰期,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占据主导地位的还是非暴力的行动,暴力活动主要是发生在北部的城市,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呢?我觉得是很有意思的一个问题。

主持人:

谢谢韩老师,韩老师是我们美国城市和趋势研究领域的专家,给这个问题做了很多的补充,而且也给这个报告的主题提出了一些新的思考方向,非常有启发意义。韩老师也提出了我心里的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种族暴力和城市化到底是是什么关系,如果各位老师有想法的话,也可以在最后进行回应一下。接下来我们就有请武汉大学的杜华教授就这个问题进行发言。

嘉宾(杜老师):

感谢俞凤博士,很荣幸来参加这个讲座。听完魏涛老师的讲座,收获颇丰。很高兴见到韩宇老师,刚刚您的评议我觉得也非常受益。我是城市史学的外行,您的点评,尤其对南部城市化进程的分析,对我很多启发。总体而言,就像韩老师讲的那样,这个讲座从殖民时期到到今天这样一个很长的时间出发,在城市史的视角下分析美国历史上的暴力问题,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美国历史的宏观视角,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很大的知识补充。魏涛老师讲座中的有些观点,我深为赞同。我谈谈自己的一点思考,稍作补充。

魏涛老师认为,美国早期奴隶主和奴隶之间的关系,可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二元对立的关系。在有些时候,双方可能会有一些“互动”,进而强化种族等级秩序。就暴力事件而言,奴隶叛乱有可能会加强白人种族理念的加强,激发他们采取更多、更为残酷的种族暴力活动。我同意这个观点。近年来的很多研究,都试图揭示种族主义的复杂性和变动性,从更多元的角度来理解其形成和演变的过程,而不是对白人群体进行简单地批判。魏涛老师在讲座中谈到阶级问题在查尔斯顿历史上的影响。这一点我觉得也非常重要。近年来,内战前美国史研究领域的一个重要新趋势,就是从阶级的角度重新分析内南部的历史。很多学者认为,在内战前数十年中,不仅是黑人社会跟白人社会之间、奴隶主跟奴隶之间存在非常尖锐的对立,而且在南部的白人社会内部,处于上层的白种植园奴隶主跟有土地的普通白人之间也存在严重的阶级矛盾。总体而言,它的整个阶级矛盾,各种阶层之间的矛盾,可能是比北部确实要严重很多,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

确实如魏老师所言,国内对美国种族暴力的研究,还不是很多,但美国学术界的研究其实已经非常深入了。最近我有幸读到北京大学历史系博雅博士后、宾州州立大学的博士许翔云所写的一篇综述,系统梳理了美国历史学界对美国历史上的暴力活动的研究,很有启发。我也非常期待魏涛老师能把这个研究做出来,推动国内美国史学界在相关问题上的研究。

除了这些收获之外,我还有几点疑惑之处要向魏老师请教。首先,我跟韩老师的看法类似,就是感觉魏老师目前似乎还缺少一个更为明确的路径和框架来处理城市化种族暴力之间的关系。单就讲座和ppt的内容来看,魏老师更像是把查尔斯顿作为一个物理空间,然后按时间顺序考察发生在这个空间之内的种族暴力活动。这个研究中的最核心问题,即城市化跟种族暴力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目前并没有较为清楚的答案。进而言之,不同时期的城市化进程很不一样的,内战前的城市化和内战后的城市化,特点都不一样,这些特点跟种族暴力之间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关系?这也是我比较有疑惑的地方。当然,讲座应该只是魏老师的一个研究计划,相信随着研究的进行,他能够很好地处理这个问题。

其次,这个研究聚焦于查尔斯顿市。那么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查尔斯顿的特殊性到底在哪里?刚刚魏涛老师讲了一点,但是我觉得可能还需要从历史的角度要进一步挖掘。仅就奴隶制和种族主义的角度看来,查尔斯顿就很特别。在19世纪上半期,美国南部拥奴隶思想最激进的地方就是弗吉尼亚,而且查尔斯顿则是中心的中心。在1830~1860年间,南部出现了一批拥奴思想家,他们从宗教、政治、文化、经济等各个角度对奴隶制进行系统地辩护律师,其中的很多人就是查尔斯顿人。如果我们往回看,会发现早在美国制宪时期,查尔斯顿就已经是拥奴思想的中心了。也就是说,在美国早期史中,查尔斯顿一直是美国南部的拥奴隶意识形态的重要构建者,种族主义非常系统和顽固,在社会中也存在不少激进的种族主义公民团体。这可能是导致这里的种族暴力频发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比如,1835年,美国废奴协会发起“邮件运动”,将大量宣传废奴理念的出版物寄到美国南部时,查尔斯顿的拥奴团体就闯入邮件,当众烧毁这些宣传物,并引发了席卷南部地区的反废奴浪潮。

最后,南北之间的种族暴力可能存在很大的不同。在19世纪上半期,城市中的暴力比较频繁。在南部城市,种族暴力层出不穷。在北部的一些城市中,出现了针对废奴主义者、爱尔兰移民和德意志移民的暴力活动。但是,南北之间的城市暴力存在差异。有美国学者指出,在北部地区,暴力活动的直接致死者其实比较少,死者往往不是被施暴者直接打死的,而是政府在控制骚乱的过程中误伤致死,或有目的击毙;在南部,死亡者往往是被施暴者打死的。这意味着国家对暴力活动的卷入程度是不同的。换言之,魏老师虽然是从城市史的角度来研究种族暴力的,但是暴力活动本身是复杂的,很多时候可能更政治体制、政治文化等因素有密切联系。这些可能也是需要考虑的。

最后,我觉得魏老师处理这个大的一个问题,可能还需要在理论方面在视角方面做点新的探讨。我关注到魏老师的视角有两个,一个是城市化,一个是阶级。这两个理论都是高度结构化的。这让我想起查尔斯·蒂利的研究。他早期在考察法国革命时期旺代地区的骚乱时,就是从城市化和经济这两个角度来分析的。但是1970年代之后,他的研究思路有一些转变,他的研究重点逐渐从结构转变为过程,分析暴力事件中,个体所扮演的角色,以及角色之间的相互反应。于此同时,他并没有完全抛弃结构主义路径。我觉得魏老师可以借鉴一下蒂利关于暴力的一些理论,尤其是他在研究生涯的后期对集体暴力所做的一些反思。一方面,阶级这一结构性因素对城市化和集体暴力肯定有很多的影响。另一方面,骚乱者他们自己的能动性,他们自己在政治过程中的理性选择和相互反应,也非常重要。

以上就是我的一些粗浅的看法,谢谢各位老师!

主持人:

非常感谢杜老师,谢谢杜老师的点评和补充,那现在我们就有请上海大学的焦姣老师。

嘉宾(焦老师):

各位老师好,非常感谢社科院邀请我来参加这个活动,也非常高兴能够听到魏涛老师最新研究的报告。这个研究非常的有价值。

正如前面两位点评老师提到的,把城市化和种族暴力这两个因素结合起来,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新的视角,而且魏涛老师选择的研究角度也比较精巧。一方面,这是以单个城市为中心的微观史研究,另一方面,魏涛又把这个研究的时段拉长到了两百多年,进行比较长时段的对比,微观史和长时段的结合并不多见,我相信将来成文之后一定是非常有价值。另外,魏老师选择查尔斯顿作为研究对象,也很有意思,查尔斯顿这个案例填补了国内对于城市、种族暴力以及美国奴隶制遗存的相关研究的空白,因为到目前为止,大部分相关研究基本上集中关注几个区域,要么是对于密西西比河这样一个区域的研究,要么就是对于五大湖区的工业化遗存的研究,有可能还有少量关于西海岸的研究,但是一直以来,对南卡罗来纳这样一个在美国的种族关系里面非常特殊又非常重要的区域研究偏少。国内学界现在对于美国的种族关系,包括黑人奴隶制遗存问题研究了很多,但是对于奴隶制本身内部的多样性,以及最后所导致的美国不同地区内部种族关系的区别,其实我们的关注不是特别多,很多时候就是把美国奴隶制和美国种族主义看作一个整体来抽象的理解,说美国有非常激烈的种族矛盾,但是实际上,即使在19世纪奴隶制的高峰时期,美国不同地区的奴隶制的存在形态也有很大的区别。以密西西里比河地区为代表的、19世纪早期之后出现“新奴隶制”,跟以南卡罗来纳为代表的“老奴隶制”实际上是非常不一样的,最后留下的种族关系的遗产实际上也是非常不一样的,但是此前没有人做这样一个对比性的研究,所以我相信魏老师的文章会非常有价值,我也非常期待。

魏老师的研究目前还处在早期收集资料的阶段,资料已经非常的丰富,不管是时间跨度还是材料的类型上都是非常多样,但是因为现在文章没有完全成型,所以我也有一些个人的疑问,然想请魏老师解答。

第一个问题,其实也是前面两位老师都提到的,既然你的主题叫做城市化进程中的种族暴力,也就是说,你希望把查尔斯顿区域的种族暴力问题与城市本身的特质结合在一起来理解。但是你今天陈述的研究线索,虽然以查尔斯顿为地理中心来研究这个区域的种族暴力,也呈现了非常丰富的、查尔斯顿不同历史时期的种族暴力的案例,但是似乎没有能够特别明晰地体现出种族暴力现象跟查尔斯顿这个城市之间的关系。比如说,你介绍的种族暴力现象,有一些是发生在查尔斯顿市区,但有一些可能是在其他一些区域,比如说私刑,就属于在南卡罗来纳农村地区更加常见的现象,这类现象是不是也能够跟查尔斯顿市区的种族暴力作为一个整体加以讨论呢?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不行,而是说可能需要通过更多的历史的细节把它们缝合起来。

第二个,因为我自己近期以来一直是在做美国的人口统计和人口普查相关的研究,所以我可能对这一方面的要素会比较敏感一点,因为当我一开始看到你这个标题里面的种族暴力这个词语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不仅仅是这个研究的问题,可能是我们现在国内很多关于美国种族关系的研究都会遇到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怎么样去定义美国的种族,这个种族它是Race还是Ethnic还是Nativity,我们现在的研究里面基本上对它的处理是比较模糊的。如果说我们现在面对的只是一个粗线条的研究,只是对某一个时段的种族关系,或者种族暴力的一个横截面的描绘,那么种族的定义可能就不是一个特别突出的问题。但是恰恰因为魏老师这个研究本身做的特别的精细,延伸的时段又比较长,可能就不得不考虑到定义的问题。魏老师刚才的PPT里面也用到了南卡罗来纳近年来人口普查的相关的数据,但是我们都知道美国的人口普查在种族定义上是一个非常粗疏的定义,就是一个根据每个人对自己race的一个self identification,这种个人对种族身份的自我认知,它是不是能够完全体现出种族身份与族裔之间的历史的关系呢?我觉得可能还是需要进行更加精细的一些划分的。比如说,一个今天生活在南卡罗来纳,并且自己认为自己是African-American的人, 他的祖先并不一定是200年前的一个南卡罗来纳的奴隶,他完全可能有其他的家族史来源。如果要做这样一个横跨两百多年的研究,可能就需要考虑到这一点,2015年的种族自我认知,如何跟18世纪的奴隶制发生联系。在这一点上,选择南卡罗来纳这个案例相对来说是比较合理的。因为与其他的一些城市,或者与其他的一些州相比,南卡罗来纳它总体的人口结构,种族结构相对来讲是比较稳定,它没有像比如像纽约这样的大城市,可能在最近100年里面,发生了更大范围的迁徙,导致整个城市黑人人口的来源构成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南卡罗来纳今天的种族结构跟19世纪奴隶制之间的亲缘要更强一些。可能在你未来的研究里面需要考虑到这个方面的因素,比如南卡罗来纳现有的黑人人口中,到底有多少是当年的奴隶的后代,有多少是19世纪中期后从美国其他区域迁徙而来的,或者是20世纪之后从其他的非洲或者是加勒比岛国移入的,。另外,南卡罗来纳一直是美国史中非常特殊的一个案例,从美国立宪时期开始,它就是扮演一个特别重要的捍卫美国奴隶制的角色,但是另外一方面,在19世纪美国奴隶制的巅峰时期,南卡罗来纳的奴隶制又非常特殊,它的经济结构跟美国其他的蓄奴州非常不一样,南卡罗来纳长期是美国重要的大米种植中心在,它的经济结构跟我们更加熟悉的Deep South那种以棉花为核心的经济结构完全不一样,种植园的结构也完全不一样,然后它与加勒比岛之间有更加密切的经济联系,这些都是南卡罗来纳本身的特殊性。非常希望在你未来的研究里面能够充分的体现南卡的这种经济上的特殊性。

第三点我想说下写作的问题。可能因为今天是一个内部讲座,我感觉魏老师预设听报告的都是专家?我觉得我自己不敢自称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但是我感觉魏老师基本上是预设大家都已经知道整个奴隶制历史发展的主线,你的报告主要是在讨论一些细节性的变化,但是可能将来论文成文的时候,论文的读者不一定是奴隶制研究领域的学者。比如说你今天在探讨查尔斯顿这个地区种族冲突的起因的时候,你是倾向于说前半段它是奴隶制导致的种族压迫,然后后半段是政党和白人至上的影响,你其实是默认听众都已经知道1860年代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就直接跳过了这一段的故事,但是可能对于你未来的读者,大家对于其中许多历史背景是不了解的,包括这一时期美国奴隶制的废除,美国黑人公民权利的变化,以及各州对于美国黑人政治权利的压制,这个故事不能不讲,因为不讲的话大家可能不太明白。

最后我个人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魏老师自己在做报告的时候也提到了,在你的研究中间出现了一段非常神奇的小小的空白。因为你讨论的时段很长,然后截取了一些在不同历史时期发生在查尔斯顿附近的、具有全国影响性的种族冲突事件,但是你今天的报告在1919年~2015年之间出现了一个接近100年的空白,你给出的解释是说在这样一段时间,南卡罗来纳没有发生具有全国性影响的种族暴力的冲突。当然,什么样的冲突能够产生全国的影响,这个肯定是有一定的偶然性的,但是为什么它会出现接近100年的空白,这个是我个人听完之后最好奇的一个问题,我觉得也可能是一个具有研究价值的问题,就像我们一开始所说的,在美国建国一直到19世纪40年代,南卡罗来纳的奴隶制是一个非常核心的,有全国性政治性影响的问题,但是为什么在1919到2015中间接近100年,美国有全国性影响的的种族冲突方面事件似乎都是发生在另外的一些地方,比如说密西西比地区,西海岸地区,在这100年里面,南卡罗来纳有什么样的特殊情况导致出现了接近100年的空白,又为什么它在这100年的空白之后,会在2015年再次又出现这种非常激烈的冲突。这是我个人是非常好奇的地方。

主持人:

谢谢焦姣老师,再次感谢三位对话嘉宾的精彩发言,我们接下来就请魏老师对几位嘉宾的评论或者问题做一些回应。

主讲人(魏老师):

非常感谢专家的点评,然后我看了一下几位点评嘉宾的问题集中在关于种族暴力和城市化进程之间的关系。首先、我需要说明一下在南卡罗来纳发生的这些种族暴力,并不一定说那个种族暴力就是跟城市化有必然的关系。有时候,种族暴力事件存在偶然性因素在里面,像2015年的教堂枪击案,它就是一个非常偶然的事件。但是,我选取这些案例是想通过一些案例事件从小处着手,然后来反映查尔斯顿的城市化,帮助大家理解南卡罗来纳在城市化转型过程中的一些特征,或者说一个历史进程。

城市化进程和种族暴力之间关系,我觉得还是要回到它的具体的历史背景中来讨论。我这个PPT里主要讲的是1739奴隶叛乱,但是事实上对城市化跟种族暴力之间关系的讨论并不是特别多,而对1822年、1876年以及1919,然后包括2015年这些种族暴力和城市化进程之间的关系,其实我讨论也不是特别多。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报告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研究课题,具体要从什么样的角度来解释还有待继续的深入研究。目前,我对种族暴力的理解或者研究还是相对来说比较宽泛的,比较抽象。现在,这个课题还没有用社会学或者其他的一些理论对它进行更详细的界定,所以我选择的更多是一种笼统的宽泛,就是种族暴力。当然其他老师提出的观点也非常值得思考,就是说种族暴力跟族裔暴力,还有就是包括跟族裔之间的关系,它既有模糊的一方面,但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们现在说的种族暴力主要所指的像美国的种族暴力,尤其是当代,包括现在新冠肺炎流行期间非洲裔美国人针对亚裔的种族仇恨这种。我们既可以从种族暴力的角度来说,也可以从族裔暴力的角度来说,但是它跟查尔斯顿的种族暴力不一样。这个概念的界定,或者说它的内涵呢,我们可以再做一些具体的更深入的探讨。

然后另外一个焦姣老师指出的1919-2015年之间将近100年的空白是为什么?就是真的没有代表性的种族暴力出现,然后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但是我选取的种族暴力主要是选择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种族暴力事件,为什么查尔斯顿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出现,这些原因我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在民权运动时期美国其他地方都有,为什么查尔斯顿代表性的种族暴力案件就非常少,我觉得这个可以在讲座之后做一些研究和探讨。

最主要的是我想跟大家讨论一下查尔斯顿的城市化和种族暴力之间的关系。首先我需要指出来,我的报告里面确实没有详细说明它们之间的关系,一方面是因为这个课题的时间跨度太长了,另一方面是因为种族暴力案件却是非常具体的事件,很难在一个学术报告里把种族暴力和城市化之间的关系说清楚。有时候它们之间的联系并不是特别紧密,就像2015年的教堂枪击案,用韩宇老师所说的,它就是一个独狼行动。但是,这个独狼行动并不妨碍我可以从种族暴力案件这个角度切入来讨论它背后的城市化进程。这个种族暴力事件并不一定说明是因为城市化才造成这样一个种族暴力,这里因果关系并不是说有因必定就有这个结果,或者有这个结果一定有它的原因的,有时候就是因为偶然性的因素在里面,而并不一定说有那种必然性在里面。但在具体的讨论,或者说具体写作过程中,我觉得还需要深入的研究一下。丹麦克这个事件,我是想更多从大西洋视角来研究。这个课题中选取的种族暴力案例都非常特殊,在研究的过程中,我打算在各个章节里对它们做更深入的探讨,然后在研究视角和研究方法上也会做不同的尝试。譬如,1919年查尔斯顿的种族暴力案件,我计划从查尔斯顿着手,然后来解释查尔斯顿种族暴力的具体特征,但更多是想把宏观和微观视角相结合,进而把查尔斯顿种族暴力与1919年美国国内的种族暴力相比较。我觉得现在很难把查尔斯顿的城市化和1919年的种族暴力之间的关系解释清楚。这个可能还需要研究更深入一点,才能针对具体的案例来做更深入的探讨。

我也非常感谢各位专家提出的尖锐问题和批评性建议,它们会鼓励我今后做档案研究,或者说在写作的过程中,进一步思考种族暴力与城市化之间的关联。这个课题我觉得还需要继续的琢磨和思考,且研究还需要更加深入一点。但是,我非常感谢在座的专家提出这么多的意见,尤其是焦姣老师的关于种族暴力这个概念,还有就是人口统计。我们知道美国人口流动性非常大,然后我们很难通过2015年的人口统计结果直接追溯他们的过去,寻找他们祖先的历史痕迹。通常情况下,做这个统计估计很困难。为什么?一方面就是它侵犯个人隐私,另一方面统计手段不能这样做,我们只能根据官方提供的一些相对宏观的数据来做种族的比例研究。当然,具体怎么使用这些档案或者数据,我们还可以有一些具体操作的空间。

韩宇老师所说的关于南部城市化,把查尔斯顿跟其他城市来做对比,我觉得这是以后可以做的一个方向。但是,我目前做的主要还是查尔斯顿,所以如果今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尝试着去做一下比较城市化的研究。目前,我主要研究查尔斯顿,但在这个课题基础之上确实可以做一些其它相关的课题。

最后,今天非常感谢在座的各位专家,提出了一些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也提出了一些非常有批评性的观点。对此,我非常感谢!

我的结论是有点抽象的,随着研究的深入,结论里面的内容可能会有更多的修改或者调整的地方。我就简单回复到这里。谢谢!

主持人:

谢谢魏老师今天的这场报告,对我个人来说已经是非常有启发性,因为我自己不是研究美国历史方面的,然后我觉得你们做的都非常的细,给我带来了很多知识的补充,而且时间掌握的也非常好。目前确实美国南部城市种族暴力问题的研究不是非常的热门,那魏老师今天把这两个因素结合在一起,给我们研究美国还有美国史方面的学者在未来的研究都打开了一个新的视角。其他三位对话嘉宾又从不同的角度对这个话题做了补充,还提出了建议,所以特别有意义。看一下参会的其他的老师或者其他的几位嘉宾,还有没有更多的想要讨论的,如果有要讨论,我们可以稍微延迟一点点也没有关系。大家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想要问魏老师的吗?或者问其他的几位老师也可以,那如果没有的话,因为可能也有不好意思在这里直接聊的,那如果大家有问题还可以在私下进行交流。再次感谢魏涛老师,韩宇老师,杜华老师,还有焦姣老师的精彩对话和宝贵时间,也非常感谢与会学者们的拨冗参会,那我们今天的报告会就到此为止,请大家持续关注我们美国研究所的系列讲座。

来源时间:2021/11/29   发布时间:2021/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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