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育群:从三个方面看美国大选

作者:邵育群  来源: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 微信号

  一般来说,9月初的劳动节后,美国四年一次的总统大选进入了真正值得关注的阶段,两党总统候选人及其搭档已经确定,各项政策主张陆续出台,随后将进行三场总统候选人辩论和一场副总统候选人辩论,然后就坐等11月8日的投票了。但是,今年的总统大选很早就引起了全世界异同寻常的关注,而看点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当然是“人”。去年初选刚开始时,很多人猜想会看到克林顿家族和布什家族的对决;共和党党内精英信心十足,因为十几个参加初选的候选人里,有执政成绩好看的州长、有年轻的联邦议员,有的相貌堂堂,有的财力雄厚;民主党党内精英则表示,希拉里•克林顿已经吸取2008年党内初选败给奥巴马的教训,“封杀”了党内年轻一代,没有给他们任何出头机会。随着初选的逐步展开,人们突然发现,这次选举太奇怪了。一是电视明星兼商人特朗普的出现。虽然他没有任何从政经验,言语粗俗且常有明显的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嫌疑,政策主张奇特到已经偏离正常轨道,但共和党就是有大量选民喜欢这么一位“政治不正确”的候选人,以至于党内大佬最后拿他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了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二是“社会主义者”桑德斯。桑德斯“廉颇老矣”,却凭着缩小贫富差距、大幅度提高最低小时工资、提供全民健保、免除公立院校学费等政策主张意外地获得了大量年轻人的支持,在民主党初选中给希拉里•克林顿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三是两党最终的总统候选人都很不招人喜欢。据调查,全国60%的选民表示对这两名候选人都持负面看法。特朗普的言行举止让美国的很多精英有强烈的“不适感”,他们甚至认为特朗普作为总统候选人出现是美国“软实力”下降的表现。希拉里•克林顿从1992年开始以第一夫人的身份进入人们的视野,之后几乎没有离开过。多年在政坛摸爬滚打,给人留下“过于精明”、“骑墙”、“强势”的印象,此次竞选中,又受到“邮箱门”拖累,9月11日参加活动过程中突然身体不适所引发的系列反应,几乎酿成危机。由于同时不喜欢两个候选人,今年放弃投票的选民数可能有所增长,这对选举最终结果的影响有多少非常值得关注。有人说,谁做美国总统真的那么重要吗?美国政府的政策最终由国家利益决定,总统受到利益集团的影响制定政策,谁是总统根本不重要。这话只说对了一部分,只要看看美国历史就知道,总统的出身、个人成长经历、政治信念、顾问团队、决策方式及其与华盛顿圈内人的关系等都是影响其最终政策的重要因素。这也是很多人特别关注特朗普的原因,因为至今为止,其实外界对他并不了解,“未知”意味着“不确定”,人们对“不确定”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好奇和恐惧。

  其次应该是大选反应出的美国社会思潮的变化。具体而言,旁观者发现,美国社会至少出现了以下方面的变化:首先当然是人口结构变化带来的认同问题。亨廷顿教授在《我们是谁》中早已对此表示了担心。进入21世纪,美国少数族裔人口增长势头迅猛,其中拉丁裔人口的增长是自2000年以来美国总体人口增长的关键推动力。根据皮尤的数据,2014年美国拉丁裔人口共5500多万,虽然增速有所放缓,但增长是个不会改变的趋势。据各方预测,21世纪40年代甚至更早,非拉丁裔白人就可能成为美国的少数族裔。这种人口结构变化不仅使移民问题成为美国国内公共政策辩论聚焦的题目,也给社会文化、社会心理造成不小的冲击。其次是2008年金融危机后,经济恢复增长相对缓慢,而社会财富分配严重不均引起人们的强烈不满。同样是经济,今年选民们的聚焦和1992年大选时民主党候选人克林顿先生那句著名的“It’s the economy,stupid!”的着眼点有很大不同。今年,选民们除了对缓慢的经济复苏不满之外,表现出对社会财富分配严重不均的更为强烈的不满。关于美国社会日渐扩大的贫富差距有各种数据可以说明,有人将此归因于全球化的冲击,有人则认为贪婪的华尔街应该负主要责任,还有人认为美国的税收制度急需改革,各方对应对之道没有共识。虽然近日有研究表明美国所面临的经济问题并不如候选人们说的那么严重和可怕,但显然选民们的感受并非如此。第三是孤立主义情绪大为上升。这与上述两点有密切关系,特朗普的支持者们认为自由贸易让他们失去了工作,大量穆斯林移民的涌入给国土安全带来巨大威胁,做好自己,“Make America Great Again”才是正道。孤立主义情绪的上升除了受到国内因素的影响,也与自小布什政府以来美国在全球遇到的外交挑战有关。阿富汗战争赶走了“塔利班”,最终击毙了本•拉登,但阿富汗国家重建进程希望暗淡,全球反恐形势没有根本好转;伊拉克战争“失道寡助”,奥巴马政府从伊拉克撤军后,中东形势陷入进一步混乱,美国人发现,虽然在利比亚、伊拉克、叙利亚用了不同的战略和政策,但结果都是一个——失败。虽然美国仍自视为全球唯一的超级霸权国家,但进入21世纪以来的诸多外交政策败笔,令其战略界的自我认知出现阴影,也为民众的孤立主义情绪上升做了铺垫。

  第三毫无疑问是新政府的政策走向,特别是外交政策走向。目前的共识似乎是希拉里•克林顿的外交政策较大程度上会是奥巴马政府政策的延续,而克林顿的个人风格和经历决定了她会比奥巴马更强硬;而特朗普的外交政策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包括美国的盟友、伙伴、对手和敌人在内的很多国家都在打听他的政策顾问是谁,以及他上任后是否仍然会口无遮拦、任意行事。北约的主要欧洲国家、日本、韩国等已经因特朗普竞选时的言论而不安。如果他当选,美国同盟体系的运转将在一段时间内面临挑战。由于他在竞选期间对NAFTA和TPP的态度,如果他当选,那TPP要通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至于哪位新总统的政策对中国更有利这个问题,确实不容易回答。认为特朗普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对普京总统非常友好,他主张美国可以考虑撤离驻日美军,所以他的政策对中国会更有利的想法,实在过于一厢情愿,也太简单。总之,从现在开始,中国应该细致地分析两位候选人当选后可能推出的全球战略和地区、国别政策,以及在自由贸易、同盟体系、全球治理、人权等议题上的政策,对美国新政府的外交政策,特别是对华政策做出准确评估,使中美关系在明年上半年尽可能保持平稳发展。

  作者系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美洲研究中心主任

来源时间:2016/9/22   发布时间:2016/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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