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关系的明智定位:战略协调,利益各图
作者:达良厚 来源:共识网
一年前的文章,形势有了变化,但中俄关系的基本态势是不会轻易变化的。所以还是原封未动地把它奉献出来就教于大方吧。
——作者
当2013年习近平主席首次出席G20峰会前后高调访问中亚四国并受到隆重欢迎时,西方媒体又聒噪起来:中国侵入俄罗斯的传统领地了。挑拨中俄关系之心毫不掩饰,就像当中越因南海问题争执激烈时俄罗斯卖战机给越南招来西方媒体挑拨一样,说辞不同,别有用心一样。好在中俄总能泰然面对,就是网民也基本是平静如常。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中俄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和睦邻友好合作关系已日渐成熟、日渐亲密、日渐牢固,是如今其他世界性大国都难以相比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俄罗斯卖战机给越南,特别是当中日激烈争端时俄罗斯并不明确表态,确实会给中国处理南海、东海争端增多了变数;中国西进中亚,肯定在俄罗斯的传统领地给俄以某种压力。但如果我们考虑到下面两种情况,我们不仅会释然,而且会给予对方的举动以尊重和理解。一是中俄只是战略伙伴,并非盟国。即使是盟国,难道只能一个鼻孔出气么?难道能做到一个鼻孔出气么?这在国家关系上是多么幼稚的想法呀。即使亲如父子兄弟,他们的情感、他们的利益、他们的追求也是不可能完全同一的。二是如果换成美国卖战机给越南、换成美国高调进入中亚四国,其对中俄两国的严重后果,应该不言自明了。
这就是中俄关系——和而不同、亲而不盟,同中存异、异中求同,这就是中俄关系的明智定位——战略协调、利益各图。
一、战略协调——致力于合理的世界新秩序的重建和人类共同福祉的共同追求
这有三个层面的意思:
第一个层面是基于美国等西方霸权压力的协调应对。这是迫切的现实功利层面,是中俄两国生存发展的需要,也是世界有序发展的需要。
世界还是国家主导,一下子还不可能彻底消除国家霸权。从某种角度说,一部国家史,就是个人称王史;一部世界史,就是国家争霸史。称王争霸构成了国家和世界发展历程的主导和骨架,而且直到今天,甚至在相当长时期内,这还无法彻底改变。因为,国家还是利益主导,世界还是国家主导,利益还是实力支撑,实力必然意味着称王争霸。虽然王霸之争越来越受到规范、越来越受到限制,甚至民主法治下的称王可以称得上是柔性称王了,民主法治下的争霸也不再是为所欲为了,但称王争霸的思维和格局还没有实质性撼动。比如美苏冷战,实质是争霸,虽然他们始终没有爆发大规模正面冲突甚至几乎没有直接冲突,而且他们多多少少还把自己置于联合国框架内,但争霸也是非常激烈的,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综合争霸。至于冷战以后的美国独霸,虽然它不再像过去的世界霸主那样为所欲为,但它跨过联合国独自开战的霸主行为还是时时发生。
包括中俄在内的世界,依然处于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利益霸权的强力挤压中。二战后是意识形态主导的挤压,苏联这个社会主义的老大哥、舵手自然是挤压的主要对象,中国这个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是次要对象。这种挤压虽然是冷战主导着,但局部的热战是不断的,起初的朝鲜半岛战争甚至是局部的世界大战,后来的越南战争规模也不小。有趣的是,最发达、最强大的美帝国居然一一败北,于是只得全面冷战。而且这种冷战因为中国不服苏联的霸道而退出苏联集团,最终演变为美苏争霸。这时美西的挤压对象虽然主要是苏联,但中国依然没能彻底摆脱被挤压的格局,尽管中国与美西国家纷纷建交甚至日益友好。其实,这种友好对美西言,也许更多的是对中国的软性挤压,即在经济、民主、文化和情感等方面的渗透性挤压——也叫和平演变。事实上,美西的这种策略获得巨大成功,苏东瓦解了并且差不多西化,中国走上了靠近美西制度的改革开放道路,冷战最终以美西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结束。
冷战后的20年,虽然中国一心闷声发大财,虽然俄罗斯在国家重建中苦苦挣扎,虽然美国一超独强、独霸,但美西特别是世界霸主美国对中俄的挤压依然没放松过,依然咄咄逼人。对俄罗斯,虽然美西欢呼俄的资本主义化,但当普京独立、强势地追求国家重建和新的大国诉求时,美西再一次拿起战略和军事手段,以北约东扩为主要手段,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劣化俄罗斯的地缘环境,阻滞俄罗斯的重建步伐。对中国,美西在尽情分享中国改革开放红利的同时,依然没有忘记对中国政治的演变、内政的干涉、精神的渗透,依然在做着蛇吞象的美梦,就像美国企图用自己200年的文化同化中国5000年的文明一样,就像日本企图凭弹丸岛国吞并泱泱中华一样,虽然可笑,但贼心一直不死。
可喜的是,全球化的滚滚洪流已在日渐消解着国家霸权。全球化就是国际化,其本意应是国家边际的淡化和国家间的和平、合作、融合、和谐。虽然古时候的国家扩张,也促进了国际化,但它的目标不是国际化,而是国家化。倒是丝绸之路的开辟,把东西经济、文化前所未有的关联着,完全可看做全球化(国际化)的前奏。后来的地理大发现,从人类的地理观念上把世界完整地连成一体,全球化正式掀开了新的篇章。虽然西欧诸帝国依然做着、实施着古代扩张帝国的美梦,而且它们也一一做成了蛇吞象的美梦,并持续了四五百年。这当然远远不是军事威胁的结果,根本原因是崭新文明的霸道扩张,即政治、经济、文化、生活方式的全面全程渗透,其核心是促成了世界市场的生成。西方列强所到之处,不管当地人在政治上多么排斥、情感上多么厌恶和愤怒,但经济上却没法隔绝了。反过来,列强们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尽管它们多么希望把路易十四“朕即国家”的叫嚣狂妄成“朕即世界”的现实,但它们最终无法全面吞并一个个国家而只能以殖民统治来折中。也就是说,它们的世界霸主地位是很有限的,更不是永恒的。它们彼此间走马灯式的更替就是明证,世界人民反殖民统治的风起云涌、连续不断也是明证。至于后来的德意日法西斯帝国企图再做古代扩张帝国的美梦,不过是唐吉可德式的笑话,或者说是全球化消解扩张和霸权历程的小小反复而已。再后来的美苏争霸,虽然轰轰烈烈,世界几乎全卷入了,人类确实被前所未有的核武器讹诈着、威胁着,但还是争而不破、斗而不打,而且它们基本上把自己控制在了联合国的框架内。苏东剧变后,苏联崩溃后,美利坚帝国独霸世界了,它也真想独霸世界了。结果呢?面对冷战格局结束、新世界秩序重构的大势,美帝国独自做主的企图,20年后就变成了黄粱美梦。虽然它凭借航母、美元和民主三大手段,确实也改变了世界,但除了反恐本身取得成效而赢得一点点世界认同外,它的所作所为基本被认定为变相的侵略和直接干涉他国内政。它确实改变了中东和北非,但也确实把中东、北非拖进了泥潭,同时也把自己拖进了泥潭——战争泥潭和衰退泥潭。战争泥潭它可以轻易脱出,衰退泥潭却是自掘的坟墓。这是美帝独霸的最大成果之一。
另两个最大成果,也是美帝不愿看也不愿想的成果,一是中国的快速崛起,二是世界力量的多极化发展。虽然衰退是历史规律,但如果美国在冷战结束后不走称霸老路,而走国家方向转型新路——引导世界谋人类共同福祉的新路,也许是另一种局面了。至于中国崛起和世界多极化,是历史和全球化的必然,美国无法阻挡。这些虽然阻挡了美国独霸的雄心,但长远看,美国依然受益斐然。只要美帝国尽快从纯利益中超脱出来,从独霸的美梦中醒悟过来,顺应多极化、全球化的大势,与包括中俄在内的世界所有国家一道重建世界,它依然是未来世界的一个主导性大国是毋庸置疑的。当然,如果它仍然一意孤行于霸权美梦,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此,中俄基于美西霸权压力的协调应对,不是谋求新的国家霸权,而是反对、制约、消解美西继续霸权下去。事实上,不仅美国继续维持霸权已日益艰难,中俄想谋新霸权也已不可能。就拿美中这两个世界经济的老大老二来说吧,它们的经济关系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彼此再难分得清、分得开的攸关关系了,两国的矛盾甚至冲突对抗远远不是单纯军事冲突那么简单了,而且任何激烈对抗只会两败俱伤。美国不可能遏制中国的全面崛起,中国也不可能完全取代美国成为新的世界霸主,中国不想,也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世界大势。
中俄基于美西霸权压力的协调应对,不是另组一个势力集团与美西全面对抗,而是用团结的力量逼促美西真正用和平、平等、民主原则来全面处理国家关系、国际关系。明确点说,就是要打破美西对世界规则的继续垄断和霸权行径。好在美西垄断已入穷途、美国独霸已经势衰、多极化格局已有雏形,金砖国家的强势发声、20国集团盖过8国集团的大势所趋,就是最好明证。
中俄基于美西霸权压力的协调应对,不只是针对美西战略挤压的协调应对,最终是要全面谋求包容美西、包容全世界的全球化背景下的世界新秩序。这种新秩序是和平、包容、平等、民主、合作、发展、繁荣的,这种新秩序是全世界共构的,这种新秩序需要引领者而不只是一两个领袖国。
第二个层面是基于陆地两个强大邻邦睦邻友好的全新示范性构建。这是长期的睦邻外交层面,是两国友好共存的永恒需要。通观人类战争史,国家间的大多数战争,都是地缘争端(大多是邻居领土争端)造成的。要么是拓疆扩土,要么是边界争端,要么是强抢恶要,要么是邻里复仇等等。远的不说,就以上个世纪的战争为例,两次世界大战是这样,五次中东战争是这样,中俄周边的战争是这样,即使美国领导的10年反恐战争,虽然名义上是道义战,对美国言是价值战、复仇战,但对参与国言,更多的还是基于地缘考量的。这就是说,地缘因素是影响两国关系极为重要的因素,甚至是主导因素。这也就是说,在两国关系中,邻里关系特别是睦邻关系往往决定着两国关系的水平和未来。遗憾的是,直到今天,邻国关系特别是睦邻关系,尤其是大国睦邻关系并没有长期非常成功的典范,中俄两国能成为这样的典范么?能构建出这样的典范么?能!而且非常必要,也非中俄莫属。
世界邻国很多,但大邻国不多。大的邻国就这么几组:中俄、俄美、中印、中日、德法、英法、中朝韩、印巴、中巴、中伊等,这有些不能算真正的大邻国,有些临国关系对世界甚至对两国的影响不太大。
俄美除了二战有短暂的联盟,大多数时间是四六不扯伙的,虽然他们也是邻国,但邻国关系在两国关系中的分量一直微小,甚至可忽略不计。这自然与两国很短的、冷冷的相邻边界有关,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冷冷的白令海峡。即使有朝一日,北冰洋航线非常热闹起来,两国的相邻关系会得到很大提升,但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提升到左右两国关系的程度。
中印由于山高路险阻隔,两国虽有较长边界关联,但从来没法有热络关系。只是由于英国人制造的边界争端,两国关系到了现代才变得复杂甚至冲突起来,而且一下子是较难解决的,也没有解决的迫切需求。
中日本来因为文化渊源可以世代友好的,但由于日本蛇吞象式的狼子野心日久,而且一度演变为日本对中国的残忍侵略战争,现在依然不思悔改,还有再生事端之嫌,看来中日两国不仅难以睦邻友好了,而且可能会第三次敌对冲突下去了。
德法这西欧陆上两强和英法这西欧海上邻国两强,是张飞不服马超的角色,都想做欧盟老大,都没法单独能做,特别是德法两国积怨日久,打闹日久,彼此战略纵深有限,因此彼此的防范也许更多于睦邻诉求。
印巴之争持续很久了,一下子也难以很好解决。即使解决了,而且成了睦邻,其典范作用也很有限。
中巴、中伊(朗)特别是中巴,关系不错,而且睦邻友好的现实需求也迫切,事实上也建立起了良好关系,如果有必要,建立盟国也不成问题。但这种睦邻典范作用,更多的也只能局限于两国和地缘领域,虽然通过它们的建设性建构可以为中国与其它中小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家关系提供榜样,但睦邻关系的世界性典范意义还是有限。况且这种睦邻关系受到美国、印度等的大大制约呢。
中朝韩邻居关系由于朝鲜半岛的分裂和敌对而比较复杂,中朝陆上接壤且是政治盟国,中韩海上相邻又是经贸合作大国,彼此不能丢弃又不能过于亲近。因而虽然有久远的睦邻友好历史,但现实的睦邻关系却有点尴尬,有点左右为难。
中美之间虽然不是传统的邻国,但利益邻国、太空邻国、精神邻国早已是事实,而且日益密切,是值得我们好好研究、好好建构的,但这不是本文主要问题所涉及的,另当别论吧。
如此看来,只留下中俄这对强大邻国可以探讨能否成为睦邻友好国家之世界性典范了。照中俄二十年睦邻友好关系发展的态势来看,应该是可以期待的。
但这样的睦邻友好能否长期甚至永久下去且不断提升呢?它主要受制于下面三个因素能否协调和睦处理:
一是历史和边界因素积淀的民族情绪能否真正有效克制并导入和睦。友好与合作是最佳方式。这方面,俄罗斯应更积极作为。因为,毕竟是俄罗斯在近代通过各种不平等条约占领了中国大片领土,而中国人是如此多,土地又如此少。虽然中国已不可能索回失去的土地,但俄罗斯是可以灵活地给予中国某种合作与补偿的。当然中国也要尽可能化解、消融民族情绪的升级和极端化。
二是两国地缘战略的担忧和冲突能否真正可以管控。中国是世界上地缘因素最复杂的国家,现在也是最危险的国家。俄罗斯是领土最大、边界线最长的国家,而且地跨欧亚两洲。中俄两国的相邻边界也是世界邻国中最长的,两国所关联的地缘国家,在世界大国间也是最复杂的。因而两国的地缘战略能否处理好,特别是两国在地缘上的彼此担忧甚至冲突能否有效管控,不仅直接关系到两国的全面关系,也大大影响着世界格局、世界形势。现在两国都面临着振兴的最大国内诉求和面对着美西的国际战略挤压,地缘矛盾降到了次要地位,而且两国都含蓄地巧妙地克制着、控制着、处理着。比如中国向中亚、中东欧发展,俄罗斯肯定心理不舒服,俄罗斯与印度、越南等南亚、东南亚过从甚密,中国也肯定不舒服,就是去年中日闹得剑拔弩张甚至美国选边时,俄罗斯也并没有公开表态支持中国呢。而一旦共同的外患缓解甚至解除,两国又成了新的世界性大国,地缘矛盾甚至冲突肯定会大大提升。所以趁着现在两国的地缘矛盾仍局次要地位和双方的含蓄表达,我们应未雨绸缪,超前建构起一种双方都有利、都能接受的崭新地缘框架而真正超越曾有过的与暂时隐藏着的纠葛。
三是两国立足利益又超越利益的全球战略追求、价值追求能否真正长期协调一致。这需要双方在下面几点上做到协调一致:(1)主要战略目标做到长期协调。(2)积极建构长期共同安全与睦邻友好框架。(3)更广泛更深入的进行经济文化交流、合作甚至融合,走出长期以来的步伐不快的局面。(4)两国行事风格可以更好地做到刚柔相济、互补短长。
第三个层面是基于全球化趋势下人类共同福祉的共同追求。
这是中俄战略协调的最高层面、价值层面、理想层面。其主要目标是彻底打破日渐不合时宜的利益主导的旧的世界秩序,建立起人类共同价值主导的新的世界秩序,为谋求全人类的共同福祉而奋斗。
这已成为现实国家的最崇高目标了。国家到底是拿来干什么的呢?国家的最崇高目标又是什么呢?国家就是满足组成国家的所有人即国人的需要。按照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就是满足国人的生理——安全——交流——尊重——自我实现的五个层次的综合需要。其中生理需要与安全需要是最基本的,一个国家一旦不能满足或保障大多数人在这两方面的需要,这个国家也就很难存在下去了。几千年国家的演变与更迭,主要就是这样的原因造成的。化用唐朝英主李世民的话来说就是:民是水,国是舟。水可以载舟,水也可以覆舟。如果在满足这两个需要的基础上,国家又能最大限度地满足国人的另外三个需要,那这国家就变得有声有色了,就变得人人向往了。国家的目标也就可以从满足需要这一客观词汇提升成谋国人福祉这一充满感情色彩的美词了,这实际就是国家的真正目标。只是在家天下(过去)时代,这个目标被家异化了;在党天下(现实)时代,这个目标被党异化了。国人不仅没有最大限度地享受福祉,反而总被控制着、压制着,甚至奴役着。近代以来的民主国家、法治国家,虽然大大改变了这种异化,并用法律保障着。但并没有彻底改变少数人尽享福祉、多数人勉强度日的国人格局。社会主义者一度企图彻底改变而且做了一个世纪的实验,结果因为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民比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过得更差而失败。当然,社会主义的某些目标理念还是大大影响着国家进程,比如资本主义福利国家的出现,是离不开社会主义运动的直接触动的。这福利国实际就是国家谋国人福祉的目标在所有国人身上一定程度的制度实现,也是迄今为止最好的国家目标形态。
以上分析是基于地域范围内的国家言的。事实上,从近代以来,特别是进到信息时代、全球化时代以来,国家的地理边界虽然依然是主体,但国家的利益边界已日渐突破地理边界而全球化了。就是国人,也越来越多地侨居他国了,可以说我们的国人遍天下了。欧盟甚至已在实实在在地构建国家联盟了,欧盟内国人的出入境与在本国内没有多少差别了。特别是经济全球化以来,国与国之间已日渐利益勾连、休戚与共了。这反应到国家目标上,为国人谋福祉的国家目标已不只是地域内的国人了,还有许许多多的侨民了。为侨民谋福祉,自然离不开侨民所在国的各种因素,明确点说离不开侨居国的国人福祉。如此而言,国家目标的完整表述应是:为国人谋永恒福祉、为人类谋共同福祉。我们每个国家如果都能认清这点,并付诸行动,那国家目标便走向最崇高境界了。
这靠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来主动主导建构是很难的,甚至有点与虎谋皮之嫌。(1)美国等西方国家是旧世界秩序的最大受益者,它们不可能自毁长城,也很难自割腐肉,更不用说自割既得利益了。就像近代中国一样,虽然多么想摆脱禁锢、根治顽疾,但好难啊。难到受了百年耻辱,难到靠几代人抛头颅洒热血。这也许是人类的弱点所致吧。美西国家也不可能超脱这一弱点。至于让美西国家牺牲点利益,以推进人类共同福祉,则更难了。多年的世界气候谈判难以取得实质性成效,就是明证。(2)美国以反恐为名,企图单方面凭实力重构世界秩序的10年实践,差不多失败了,这说明传统的单凭实力建构世界新秩序已不可能。因为这已是过去的时代法则了,新的时代法则是价值法则了。当然,在现实中,更准确点说,还是实力+价值法则。
这应成为中俄两国为代表的全世界的共同追求,也是最明智的追求。中俄应该也完全能够联手,团结全世界大多数国家,把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逼促到为全人类、为全世界谋共同福祉的轨道上来。金砖国家、上合组织是这样的积极开始,20国集团是这样的积极平台。
这可分以下三步走:
第一步:强力遏制霸权。这是基础步骤,对中俄言更是前提步骤。这是中俄两国生存发展的需要,也是世界发展的需要。强力遏制霸权,明确点说就是强力遏制美国主导的西方霸权再霸权下去,逼促它们实现国家转型,并同它们一道把世界真正全面引向和平、民主、发展的轨道。
第二步:全球合作共赢。这是核心步骤、关键步骤。是中俄发展之必需,也是世界各国之必需。全球化的时代潮流,已为我们提供了全球合作共赢的深广背景和巨大空间。
第三步:追求人类共同福祉,即建立全人类命运共同体,换句话说,就是用人类共同价值观主导世界、主导发展。全球化已明确昭示我们,国家的至高无上已受到挑战,国家利益之上的人类共同利益、世界利益已成为现实之必需。西方发达国是很难主动引领世界这么做的,要靠全世界人民的共同努力、共同斗争,正在上升的中俄是完全可以也有必要起主导作用、引领作用的。如果把人类共同福祉上升到社会制度层面,用中国话来说,就是建立大同社会、和谐世界,用本人的设想来说,就是建设知识主导、价值主导而不是土地和资本主导的文化主义社会。
中俄战略协调要注意的一个层面是,中俄的战略协调,从现实情况来看,潜力巨大,问题不少。需要做的事、能够做的事都很多,而且各方面的协调并没有平衡发展,有些还做得很不够。具体说目前主要是要摆脱政热经冷的局面。
从政治层面言,做得比较好,协调得比较到位,比如在反对霸权上是很到位的,是越来越有力的。
从经济层面言,协调得远远不够,合作得远远不够,发展得远远不够。本来中俄两国的经济互补性很强,以能源合作为核心的经贸合作有巨大的发展空间,但中俄两国的贸易额,直到今天仍只区区800多亿美元,还比不上中国同新加坡的贸易规模,真是太反常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不管两国领导人怎么考虑,不管去年两国政府已乐观展望到2020年达到2000亿美元的目标,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总还是想不透为什么会这样。事实上,我们是不能这样的。因为没有经济上的深度交流,在主要是经济力量推动的全球化的今天世界,是不可能真正实现政治、安全等方面的深度合作的。中美两国争斗激烈却始终能和平协调,就是因为彼此的经济利益攸关双方的生死存亡。中日两国的剑拔弩张却仍能克制,也是因为彼此的经济联系太重要了。这正好从反面证明了中俄两国间的战略协调还不够,甚至还有某种程度的不够信任,进而不想因为经贸关系而捆住自己的手脚,至少是不能太多太早捆住自己,而使自己留有更大的回旋空间。这方面的担忧,俄罗斯多于中国,普京总统在开发西伯利亚上的担忧言论便可明显看出。其实,两国在经贸方面的战略诉求表述名称虽异——中国称新丝绸之路经济带,俄罗斯称欧亚共同体,但并没有根本冲突,而且重叠的地方很多,双方只要把两者有机融合起来共同发声、共同构建,那其它具体的合作问题如能源贸易等便能较好解决了。
从安全军事层面言,双方合作历史悠久、程度较深,但又谨慎提防,就是在上个世纪结盟的时候也是这样。至于300多年交往史中,提防甚至冲突是多于合作的。这在过去的利益世界、实力世界是难以避免的,但在如今的全球化世界,价值日渐成为世界主导因素的多极化世界,是可以重构的,是可以颠覆历史的,而且中俄双方也迫切需要这样了。这是不是说可以再拾昔日的同盟呢?当然不是,事实上也难办到。但我们可以搞泛联盟、弹性联盟、盟而不盟。
从人文交流层面言,这方面顾虑最少、障碍最少,而且不同人种、不同文化背景的交流空间巨大。我们完全可以也应该努力促成两国文化的大交流、大合作、大融合,共构出一种崭新的世界文化,至少要为世界文化的共构与形成做出主要和主导性贡献。我们双方有这样的人文基因,有这样的文化底蕴,有这样的历史传承,更有这样的共同诉求。而且这种人文交流是更高、更深层面的交流,在全球化背景下已在日渐成为主导交流。一旦中俄两国的人文交流达到交融的境界,并构建出共同的文化,这不仅是中俄之幸,肯定也是世界之幸。
当然,中俄的长远战略协调是不容易的、是存在很多变数的,而且一定程度的战略提防也是必然的,至于彼此的战略谨慎更是必要的。因为两国是如此之大,两国差别也如此之大,两国的诉求也不可能完全一致。所以,利益各图也是必然的。
二、利益各图——基于彼此发展诉求、安全诉求、大国诉求的相互尊重
利益各图,是中俄对利益法则在相当长时期内依然是国家间主导法则的现实认同。国家间的彼此尊重,实际就是尊重彼此的利益诉求。
国家利益至上,这个持续了很长时间的世界秩序法则,虽然如今已遭到全球化、一体化趋势日益严峻的挑战,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它依然还会是国家秩序、世界秩序的主导因素。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依然还被国家奉为圭臬。美国等西方国家,虽然已到利益国家的顶峰,可他们愿意超越么?能够超越么?至于其他许多较落后国家,根本还没有享受到多少利益国家的雨露阳光,它们又何谈超越呢?中俄两国呢?基本也还是在利益追求的框架内,全面超越的基础还非常薄弱。发展诉求、大国诉求依然还是两国的主导诉求,俄罗斯虽然早已是工业化国家,但苏联崩溃后的重建任务繁重;中国虽是复兴,但也是补工业文明的课。这就是说,中俄两国都还没有求得利益国家的最大化,换句话说,中俄两国人民都还没有尽享到工业文明的雨露阳光,还没有像美国、西欧国家的人民一样,全面全程享受着工业化时代富足便利的生活。俄罗斯好点,中国则还刚刚起步。
利益各图,是中俄对两国利益诉求较大差异的理性认定。说真的,除了地域关联着,中俄两国直到今天为止仍为两类不同的国家。虽然一段时间因为意识形态相同而以兄弟相称,但不久因为国家利益、民族利益而反目成仇;虽然从2001年以来,因为睦邻友好条约的签订,中俄关系又进到一个蜜月期,但它是以中国放弃100多万平方公里的被占领土要求为代价的,而且它离不开美西强力战略挤压的环境促成。即使彼此都很急迫的发展诉求、大国诉求、安全诉求,在相同之外,依然存在巨大差异。甚至某种程度上说,差异比共同更大、更久远。
利益各图,是中俄对彼此诉求的理解、尊重、甚至支持。
彼此不同的发展诉求是中俄两国利益各图的基础因素。中俄两国虽被称作新兴大国,都被称作金砖国家,但发展诉求依然是最基础、最根本的诉求。这是两国在发展上的共同点,也是两国能做到战略协调的基础因素、根本因素。不过,如果在具体发展层面来看两国的发展诉求,差异是明显的,甚至是巨大的。无论是发展的背景、基础,发展的目标、方向,发展的道路模式,还是发展的方式方法、规模程度都存在较大差异。这是我们必须彼此正视、彼此理解、彼此尊重的前提和基础,虽然我们在发展上也可以彼此影响、彼此借鉴、彼此帮助,甚至有某种程度的彼此制约。值得高兴的是,近二三十年来,我们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好,而且上个世纪,我们也积累了许多的经验和教训可资借鉴。
复杂环境的安全诉求是中俄两国利益各图的核心要素。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60多年来,在安全诉求上,从复杂环境看,从表面看,从大处看,中俄两国的安全诉求差不多是同一的。但如果仔细分析,两国的具体安全诉求的差异是巨大的。这里无需做过多分析,我们只要注意到下面四点就可见一斑了:(1)两国曾经由盟友很快变成了敌人。(2)中美俄三角博弈一直存在着。(3)彼此针对对方的安全谨慎、安全提防、安全制约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共识,而且一直暗暗地牢牢地控制着两国关系的发展进程。(4)彼此在地缘政治上的独自扩展而不管是否触及对方利益,如俄罗斯同印度、日本、越南等的关系扩展,中国对中亚、中东欧的渗透,虽然对彼此的国际安全战略博弈有益,但何尝也不是提防和制约呢?
历史悠久的大国诉求是中俄两国利益各图的敏感地带。说真的,在大国诉求上,虽然两国的历史不可同日而语,但仅300多年大国历史的俄罗斯的大国诉求较中国强烈得多、激烈得多,而且其中包含着对中国大片领土的侵占和较长时期的觊觎。可以说,300多年的中俄交往史,更多的是俄国对中国的侵略史、觊觎史。上个世纪同盟关系的破裂和异化为敌对,主要也是大国诉求的矛盾引发的。如今中俄两国关系虽说是进到了历史上的最佳时期,但它是以中国在领土和边界问题上的退让为重要前提的。即使这样,俄罗斯对快速崛起的中国的大国提防依然是注重和直白的,普京总统在开发西伯利亚上就公开对中国人的介入表示担忧,两国经济交流的严重滞后,不是两国不需要,而是两国担心着走得太快、太近制约着彼此独立的大国诉求,因为张飞与马超是不可能彼此领导的,中俄上世纪的同盟破裂就是明证。一山二虎虽然也能和谐相处,但潜藏于内心深处的王者雄心是难以调和的。
所以,中俄两国的利益各图是永恒的,只要利益国家还在。能否实现中俄两国的利益共图呢?这就要看双方战略协调的程度如何了。更明确点说,就是要看中俄两国的利益各图能否被战略协调所掌控。
三、利益各图务必置于战略协调的框架内
利益各图务必置于战略协调的框架内,在表层上是处理中俄关系中的战略与利益的关系问题。这是中俄关系的现实问题、迫切问题。这在1917年以前的漫长岁月中,整体上是处理得不好的,甚至是敌对战略下的利益各图,更准确点说是俄国单图,是扩张中的俄国把中国当做了自己的主要图谋对象。俄国通过一系列的侵略和不平等条约,占去了中国15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并且伙同各帝国主义国家对中国进行了长期的侵略、掠夺和欺压,进而使俄国成为在中国获利最多的侵略者。因此,如果用本文的主要观点来分析这时期的中俄关系,战略协调是参与宰割中国背景下的俄国野蛮扩张欲望的不断满足和中国屈辱承受列强瓜分、掠夺、凌辱的逆来顺受形成的畸形平衡。利益各图则是俄国在中国侵略利益的最大化和中国在俄国等列强挤压下苟安的屈辱延续。
1917年到1949年,这是中国最伟大革命的年代,也是中国以抗击日本侵略者为核心,进而彻底摆脱近代以来受帝国主义列强欺凌中国的年代。这时期的中俄战略协调——革命战略、反侵略战略的协调是协调得不错的。中国以苏联(俄)为师学革命,苏联以中国为友促安全。二战中更是遥相呼应、并肩作战,共同反对法西斯的疯狂侵略并取得最后胜利。而且这时期的利益各图基本上掌控在战略协调的范围内。
从1949年开始的二三十年间,中苏关系可谓冰火二重天。先是一边倒的同盟,后来是兵戎相见的敌对。结盟是因为意识形态相同而必须团结反对美西资本主义阵营咄咄逼人的进攻挤压,敌对则是在共同外患缓解后两国大国诉求、利益矛盾纠葛出的剑拔弩张,这主要还是苏联大国沙文主义意识所致,它怎么能用对待中东欧小弟弟一样的态度来对待中国呢?事实上,当这些情况出现后,苏联实质上已远离甚至背叛了国际共产主义的基本原则。换句话说,在利益主导的时代,意识形态是不可能超越国家利益的。这一时期的中苏战略协调,先是共抗美西,后来形成了中美苏三角平衡——虽然这种平衡的中国一角较弱。利益各图的核心是大国诉求,苏联想称霸世界,中国要建立起强大的独立国家。
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1990年代苏联崩溃、冷战结束以来的30多年间,美国一超独霸,俄罗斯艰难重建,中国改革中曲折前行。面对美国携冷战胜利之威的咄咄挤压,面对美西和平演变战略的有效推进,中俄关系由敌对而缓解而走近而睦邻友好,30年跨越了三个台阶,终于把中俄关系推上了300年来第一次真正平等友好的崭新台阶。这时期中俄战略协调、利益各图的核心是共同应对美西挤压下的各自国家的改革、重建和发展,双方积极合作,构建出了中俄关系史上前所未有的最佳时期。
当时光指针指到2010年时,中国取代日本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是一个令中国人惊喜的年代,这是一个令世界惊讶的年代,这是一个预示着中俄关系有着新变数、需要重新构建的年代。因为,美西由于金融危机而超拔艰难、衰退明显,日本因中国超越而又企图铤而走险,菲律宾、越南、印度等因为中国崛起而惊慌失措。俄罗斯呢?面对中国的快速崛起,虽然不至于像日本那样惊恐不安、激烈以对,但它就能放心中国的崛起而坦然么?这是不可能的,别想得太天真了。
至少含蓄的谨慎和提防是少不了的,换做中国也会这样。看来,目前的中俄关系,如果想在本世纪初建立的睦邻友好关系基础上再进一步,是需要进一步重构了。重构的基本思路,我以为可取“战略协调,利益各图”的方针,而且利益各图务必置于战略协调的框架内。
要做到这点,俄罗斯是关键,主动权主要掌握在俄罗斯手里。这是中俄300年关系史昭示的结论,也是俄罗斯较中国更重利益、更重实力的历史传承所致。更重要的前提是俄罗斯能真正全面友好面对中国的和平崛起。
要做到这点,利益战略的全面协调、利益各图而又彼此呼应,是中俄双方必须时时处处都必须冷静以待、智慧而处的理智策略。
那是不是可以做到中俄间的战略协调、利益共图呢?这是处理国家关系中战略与利益关系的最高境界,我们当然希望。事实上,百多年来,我们共图的利益一直存在着,有时还挺多的,而且不少时候也协调得比较好、共图得比较好。近20多年来,共图的则更多,像针对美国霸权的安全共图,以上合组织为平台的地缘利益共图,以金砖国家和20国集团为平台的世界经济利益共图等等,是成功的范例。当然,利益共图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不过完全的共图也是不现实的,甚至在很长时期内是不可能的。能在现有“战略协调,利益各图”的基础上再提升到一个新水平就不错了,或者说,能把利益各图完全置于战略协调的框架内,并在共图上有所提升,就是目前的明智选择了,也是未来10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中俄关系课题。
总之,中俄关系中的战略与利益的这种复杂关系,如果简单表述,可以概括成这么一句话:战略上大张旗鼓高调宣示,利益上默认含蓄低调追求。当彼此的利益诉求与共同利益、共同战略发生冲突时,我们应彼此退让甚至某种程度地相应牺牲也是必要的、必须的。
利益各图务必置于战略协调的框架内,在深层上是处理中俄关系中的道义与利益、价值与实力的关系问题。这是国家间久远的历史课题,也是中俄间、世界上迫切的现实课题,更是走向未来的全新课题。中俄两国如果处理好了,不仅建构了崭新的中俄秩序,也必将是世界崭新秩序的引领性建构。
说真的,如今的人类太可怜了,如今的世界太可悲了。几千年来的利益追求、实力追求,几千年来的利益主宰、实力主宰,已把人类搞得焦头烂额,搞得红了眼、发了疯,甚至六亲不认;也把世界搞得颠倒错乱、天昏地暗甚至血腥恐怖。遗憾的是,直到今天,我们依然没有彻底醒悟。特别是主宰人类的政治家们、将军们,他们为了眼前的政绩,老是盯着利益、利益、再利益;他们为了秀自己的肌肉,老是耀武扬威地拿起武器威胁这个、恐吓那个;还有商人们,为了利益,他们几乎把所有奸诈集于一身了;至于芸芸众生,为了生存,双眼像狼一样射着绿光,把一切都化成了一个字——“钱”。国家又如何呢?几千年来也是利字当头、力字当头,见利就眼红、就抢,有力就威胁、就杀人放火。几乎处处都有暴力,几乎年年都有战争。两次世界大战达到了以力抢利的顶峰。
当然,人类、国家在唯利是图、唯力是强的同时,也没有泯灭善性和良知,而且也在努力不断维护、构建、光大着善性和良知。这除了人类天性中有善的一面,主要是人类共识培植、发展出的道义、规则,进而形成各种文化,进而形成各种价值,甚至向着人类共同文化、共同价值前进。二战中联合国的出现,冷战后的多极化趋势,地理大发现以来出现、冷战后蓬勃生长的全球化潮流,促进了人类和世界的扁平化,又促进了世界的一体化,全球共同规则、共同道义、共同文化、共同价值,日渐形成、发展,且有统和人类、世界之势。比如经济,这是利益世界的最典型体现,但它的规则、道义、价值等也同样典型。如今的中日争端,要不是彼此经济关系血肉相连,也许早就战争了。比如战争,这是国家硬实力的最主要体现,不要说今天不是谁说喊打就能打得了的,即使遥远的古代,它也是有许许多多规则、道义约束着的,仁义之师的称谓可存在几千年了呢。比如政治,虽然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一直主导着国家关系。但道义制高点也是各国争抢的主要目标,即使霸权如美国,虽然它是快餐式利益国家、实力国家的典型,但它从来就是利益与精神并重的。
中俄关系,虽然还没有超脱利益统御、利益羁绊,虽然还不可能超越实力博弈,但近百年来的交往,道义与价值总是伴随着利益和实力的,偶尔甚至主导着利益和实力。比如上世纪的苏联对中国的革命援助以及后来的结盟,是不能仅仅以利益论的。上世纪末中俄边界谈判,中国的务实和让步,说不上是利益的超越,但肯定是对战略的服从甚至屈从。
如今中俄两国的战略协调是比较成功的,利益各图也被战略协调比较有效控制着。令人担心的是,一旦美西的战略挤压缓解甚至不足为虑,这种战略协调因为失去了最大威胁背景还能有多大程度的协调性呢?一旦中国成为世界老大,对俄罗斯这个比中国更重利益、更重实力且亦有强烈大国诉求的国家,能在多大程度上接受呢?更何况中俄两国复杂纠结的历史因素随时影响着中俄关系呢?
还有在中俄两国的发展、安全和大国这三大利益诉求中,如今是安全与大国诉求协调控制得较好,经济的协调反而严重不足,这虽谈不上隐患,但彼此的战略提防还是很明了的。至于安全和大国诉求,今天处理得较好并不等于明天也如此。
所以,对中俄言,要想长远协调下去,要想把利益各图牢牢控制在战略协调的框架内,靠利益战略远远不够,靠局部战略也远远不够。必需在下面三个方面大有作为才行。
第一,必需协调好彼此的综合战略。
第二,必需协调好彼此的共同战略。
第三,必需协调好彼此的道义战略、价值战略,或者说引领、促成人类和世界共同道义、共同价值即人类命运共同体、世界命运共同体的全面生成并主导着人类和世界。
也许有人会说我这是一厢情愿,甚至会讽刺我天真,有点像宋襄公那样愚蠢。要我说,这不仅是中俄关系长期友好的唯一选择,也是各国长期友好的唯一选择,更是世界走向美好未来的唯一选择。利益是眼前的,唯精神永恒;实力是眼前的,唯价值永恒。而且我们的世界已开始全面进入知识主导的时代,道义、价值在国家关系中已越来越重要。如果说当年的宋襄公虽然因为固守仁义而坐失良机,且本身为利所害,但他追求的仁义一直没有中断过。那我们今天如果不认识到已开始到来的在国家关系中日渐居主导地位的价值因素,我们恐怕也会坠入不识时务的泥潭亦坐失良机吧。
其实,宋襄公之仁义,本身没有错,就其本人来说还可称得上是一种坚定的追求精神和伟大的牺牲精神。为了仁义,他不愿乘人之危,即使置己于危,也要光明正大;为了信念,他不惜以身犯险,以军队犯险,虽身死而不悔。这与佛祖割肉饲鹰甚至后来以身饲虎不是同样伟大么?因此,要说错,也不是宋襄公之错,而是时代之错。是那个利益时代、实力时代扭曲了宋襄公崇尚的礼义时代,宋襄公不愿同流合污而已。至于毛泽东批评宋襄公是蠢猪式的仁义,那是用利益时代的眼光去批评礼义时代的人和事,可以么?当然,宋襄公不识时务是有点的,没有实力,又想追求仁义,就不应该去幻想争霸。从这个角度看,毛泽东的批评也是有道理的。
如果说宋襄公是因为不识利益时代全面来临而自造悲剧,那我们今天如果不识价值时代来临再坚守老路,同样也会再造悲剧。中俄两国面临同样的认识,我们两国不能再走大英帝国及其以前那样的差不多纯利益、纯实力的老路,也不能走美帝国利益与价值并重偏于利益的老路,而应大胆地坚决地走出一条价值主导两国关系进而主导世界的新路。只有这样的新路才有可能使中俄关系真正超越利益困局、真正超越实力羁绊,才有可能使中俄把目前的利益各图长期导入战略协调的框架内。
也许有人还会说,中俄关系这种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格局太麻烦了,这种和而不同、亲而不盟,同中存异、异中求同的态势真的太不好掌控了。为什么要这么在同与不同之间、在盟与不盟之间跳舞呢?不如干脆结盟算了,一边倒多干脆,一个鼻孔出气多顺畅。而且,我们中国人交朋友总喜欢单纯,不喜欢眼睛里揉沙子。这当然是美好的境界,谁不希望呢?但这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也许人与人之间存在过。但国与国之间几乎不存在,直到今天也几乎没有,并且还要延续很长时间。而且根据历史的经验,大国间的结盟,往往是在特殊历史条件下的特殊结盟,且常常难以持续、难以长久。
所以,我们对中俄关系,就利益世界言,不要过多期望,更不要期望太高。目前这种状况也许是最好的了。而且当俄罗斯在中国周边甚至同中国的不友好国家搞平衡外交时,我们不必大惊小怪;当我们中国在中亚、在中东欧国家拓展外交空间时,俄罗斯也无需忧虑紧张。这对双方来说,有弊也有利。当然,就未来言,就知识社会言,就文化主义社会言,就价值主导的社会言,中俄可发挥的空间和作用、能发挥的空间和作用真是太大了,甚至可能成为亲密无间的邻居、大国和世界重要领袖国,进而可以成为世界的主要典范之一。我们大胆期待着,我们更高追求着,我们坚定探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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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时间:2015/1/25 发布时间:2015/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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