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捷赫:美国人竟然比中国人还讲究“政治正确”

作者:阿捷赫  来源:北美留学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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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破产姐妹 (Two Broke Girls)》好看吗?”

  “啊,你怎么看那部剧!我很讨厌那部剧,因为太种族歧视了。” 我一向温柔几乎从来不发表反对意见的美国朋友珍,在和我讨论美剧时这样评论道。我在对着屏幕哈哈大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剧中,两个白人女主角取笑身材矮小有韩国口音的亚洲男Han, 打趣奇怪的东欧人Oleg和Sophie。

  大学时我的跨文化交流presentation题目是关于影像中的刻板印象。我记得自己的研究案例有好莱坞电影刻意丑化亚裔,如傅满洲系列。但是在珍这样讲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部剧里面层出不穷的笑料竟然出自针对不同文化族群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

  破产姐妹

  我和珍讲我在练空手道。在日本交换学习过的她说,那些练空手道的男人都有亚洲控(Yellow Fever)。我心沉了一下,因为当年在加州的时候,第一天有人就告诉我说,作为一个亚裔女孩,你都不知道你在这里要有多受欢迎。随后我在图书馆里面看了一本书叫“Asian Mystique”,才明白亚裔女孩受欢迎是因为黄热病啊。于是我练习空手道时暗暗观察揣测,好像除了一个备受爱戴已经搬到加州的教练娶了亚洲太太以外,剩下的男人都非常友好不狎昵,言谈之中也尚未表示出有黄热病倾向或者表现出对于亚裔成员的不同态度。他们真心喜欢这项可以强身健体锻炼意志的运动,不然也不会一星期花费那么多时间穿过城市聚在一起练习,绝不叶公好龙。

  傅满洲

  这让我想起前一段时间,我的空手道小伙伴马修“批评”我“政治不正确”。我们一起看一部电影,里面有墨西哥人家暴。我想跟他讨论关于拉美人男权严重家暴厉害的情况。他马上表示这样讲很不好,非常种族歧视(racist)。我无言以对,想起自己上过的那所拉美人众多的高中,同学之间讨论的拉丁社区家暴事件。又想着马修这个来自美国中西部的荷兰后裔白人,大概都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如此多的拉美人。

  我意识到所有这些朋友,都是欧裔白人,而白人正是种族歧视的发起者。现在他们又反过来极度强调政治正确和反种族歧视。而“歧视”实则建立在自认为自己比被歧视对象高人一等的情况下。而讽刺的是,作为白人认为的“弱势群体”亚裔中的一员,我的这些想法和观点在这一体系中来说无法构成“歧视”。这让我想到我在一篇课堂论文上提出的观点,符合“反骨”的人类学角度。我说,这些老牌资助国(donor countries),即西方国家/北方国家,本来就是殖民者。他们掠夺了殖民地,造成被殖民国家的欠发展和落后现状,之后又打着国际发展(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的旗号来建设发展这些南方国家。世界银行一类的机构也正是服务于这一目的。讽刺的是,我们必须质疑其发展背后的动机。某人类学家举例说加拿大在非洲一个小国莱索托极力鼓吹发展农业和养殖牲畜的重要性,而莱索托的国情是并不适合发展畜牧业。男人都去邻国南非打工了,留下女人种庄稼自给自足。男人从南非赚钱回来买一群羊,是作为积蓄而非流通变卖。而加拿大在该国发展农畜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推销该国生产的滞销农具。我在西方课堂上发表了这样的言论之后,法国助教表示很有趣很新颖。但是在这样一个多元的国家,只提到白人其实并不公平。

  珍和我的经历很像,都是有多国生活经验的人。每次见面我们谈论跨文化交流趣事总能聊一下午舍不得分开。她有一个巴基斯坦裔的男友,两人手挽手坐地铁,没有任何出格行为和举止,结果被对面的一个白人老太太恶寒的眼神盯得几乎冻住了。“她就是盯着我们,尤其是我,想表达你一个地道的白人怎么会找一个这样的男朋、友。”“你男友是美国人吗?”“是,他是第二代,父母都是美国出生长大的第一代移民。结果呢,我去他家,我们都三十岁了是成年人了要结婚了,结果连拉手都不行。和他家人一起吃饭要规矩地坐在桌子边,最好彼此眼神接触什么的都不要有。”“他们是保守的美国人。十年前我在纽约和拉美同学一起走在街上,路人也纷纷看我们,怎么亚裔和拉美裔混在一起玩。还好十年后就不会了。”

  另外一个朋友莉迪亚是黑人。一次她找我吃饭,去我公寓等我。结果推门看到我的白人室友及其男友,表示非常诧异。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问我为啥不和亚洲女生住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奇葩”的问题,于是反问为什么不能和现在的室友住在一起。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政治不正确”,说,“别误会我,我是加州人,周围全都是亚裔。我和你也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我的其他亚裔朋友都和亚洲人合租。”我说,我的文化民族概念模糊,也没有如美国人一样归类自己。我只是在脸书上面发布求室友信息,然后他们应征,面试,大家住在一起一年多,相安无事,和睦相处。

  加州的一个华裔朋友说,“我从来不看好莱坞电影”。为什么?“因为那不是我们的故事,而是白人的故事。”由此,我发现好莱坞电影中的族群文化层次其实是现实的精确复制。拿我的学校来说,高层无一例外都是白人,教授零星有几位黑人和亚裔,而打杂收费窗口人员都是黑人。当我把学费支票交给一位叫“肯尼亚”的黑人的时候,我想起“Freakonomics Radio”近期的话题 “How Much Does Your Name Matter(你的名字到底有多重要)”提到,在相同资质下,有黑人名字的人几乎不会得到面试通知。某哈佛黑人教授因为有一个典型的黑人名字,在同行搜索自己论文的时候,搜索引擎会暗示有这个名字的人有犯罪记录。美国警察枪杀黑人青年、盘问印度裔中东裔男人的事件时有发生。这些所谓的格局和万变不离其宗的 “政治正确”,自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业已奠定发展。如nostalgia的希腊语词根,怀旧即是旧伤的疼痛。而这种疼痛一直存在。所谓保守和怀旧,在美国这个年轻的国家贯彻得非常“政治正确”。

  Freakonomics

  这样的 “政治正确”,如同洗脑后编辑好的程序。一些特定的关键词和图象可以激发这一自我审查机制。朝鲜人也有这样的机制,比如什么样的针对领导人的话不能讲,西方资本主义的音乐不能听之类。这让我暗笑人类的趋同性。在受到美式的保守洗礼之后,我回看六十年代的怀旧电视剧电影也觉得一些词语开始变得刺耳,什么negro(不是African American),什么chairman(不是chair person),什么Mrs(不是Ms)。再看《破产姐妹》,发觉自己笑得也不那么纯粹开怀了。好累。

  阿捷赫:哥伦比亚大学2015届国际事务硕士,北美留学生日报专栏作者

来源时间:2014/10/21   发布时间:2014/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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