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游说团: 抖音已苦战多年

作者：徐宇深（emerson-tsui）

2023-04-06

编者注: 自从2023年3月23日美国国会组织的听证会以后，针对抖音的制裁似乎正在成为现实。显然，为最大限度避免成为中美地缘政治竞争中的牺牲品，抖音团队在公关、人才和立法管理等方面投入了巨额资金。为了让读者更好地理解抖音这一类技术公司应对政府审查的战略， “中国焦点”特将美国中立偏保守的新兴媒体《政客》（Politico）的一篇报道整理如下: 这篇报道详细描述了抖音与大技术游说团的密切关系。

3月23日, 应美国国会要求，抖音CEO周受资在华盛顿出席了针对抖音用户数据隐私的听证会。实际上，早在这场质询之前，抖音团队就已遴选了一支包含众多政府前政要——包括前国会能源和商业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和现任议长凯文·麦卡锡和前议长南希·佩洛西的助手——在内的专业团队——筹备说辞。 然而，面对强大的国会商业和能源委员会(Committee on Energy and Commerce)，尽管准备充分，抖音依旧不敌两党对华的一致性鹰派立场。尽管如此，抖音依旧为世界提供了一个经典案例， 与此同时，这个案例也证明了游说团队在保护一家具有全球影响力的跨国公司免受地缘政治风暴伤害中的局限性。

超级游说团与豪掷千金的“营救”：

早在2018年，旨在拯救抖音的行动就已展开。这些举措规模庞大，投资繁浩，涉及了众多跨领域和跨地区合作：那时，抖音及其产生的安全威胁还远在天边；凭籍雄厚的财力，抖音打造了令人称奇的全球影响力网络和精英游说团队。自 2019 年以来，TikTok 和字节跳动在联邦游说事宜上花费了超过 1600 万美元。然而，这一数字不包括在抖音在州一级的游说活动的费用，也不包括公司在公关公司和内部通讯人员应对危机方面的支出。

依靠庞大的游说团队，抖音得以接近欧洲和美国的立法机构与立法者，甚至包括白宫。一个“复仇者联盟”式的多元化团队正是对该集团游说团队最终目标的贴切形容：抖音愿意为此投入大量资金以广纳贤才，并在报价方面直接而慷慨。在华盛顿，有一个包含将近36人的说客团队为抖音和字节跳动游说政府——该团队成员包含前参议院和前众议院议员。

抖音的公关足迹同样遍及欧洲，为了同欧盟和欧洲各国官员搞好关系而豪掷千金：该地区对中国相对较少的顾虑为抖音的公关战略大开方便之门。欧洲对于美国科技巨头的厌恶反衬了抖音团队的友好态度和合作意愿，正如一位欧洲议会的立法成员所描述的： “与美国公司相比，他们（指抖音）的游说并没有对抗性”。抖音的欧洲公关团队成员则多达40人， 散布于比利时，英国，爱尔兰，法国和意大利，但他们“谨慎地使用颇具和解色彩的语气”，并小心地避免对《数字服务法》提出激进的威胁。CEO周受资本人同样在今年早些时候举办的达沃斯论坛上同欧洲各国政要积极洽谈，从而了解欧洲对自身产品的顾虑。

2023年初，抖音甚至成功聘用了SKDK咨询公司，而该公司同民主党乃至拜登政府重要人物有紧密联系。在华府，抖音的游说团队往往包含了拥有政府和立法工作经验的重量级说客，其中部分专家包括：迈克尔·贝克曼（互联网协会前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兼任抖音美洲公共政策负责人）、西奥·伯特伦（前谷歌说客，抖音欧洲业务负责人）、巴特·戈登（众议院能源与商业委员会的前代表和成员）、安德鲁·赖特（拜登-哈里斯政府过渡时期的法律政策前主管）、特伦特·洛特（曾任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的共和党人）迈克尔·莱特（律师兼前美国反恐中心主任）等。值得一提，巴特·戈登成功为抖音赢得了在听证会之前在国会举行碰面会的机会。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分析认为抖音和字节跳动在联邦游说方面投入的成本并不惊人：TikTok 发言人布鲁克·奥伯维特指出其他科技公司在游说方面的支出远远超过 TikTok。除此之外，Meta（即脸书）在联邦游说方面的投资同样使抖音相形见绌： 2022 年，TikTok 和字节跳动的支出仅为 590 万美元左右，而 Meta 的支出超过 2300 万美元。显然，如果与推特（仅140万美元）相比，抖音在游说方面的支出不得不说是令人瞩目的。

总之，公共关系和政府关系是抖音的早期投资重点——早在Tik Tok这一名称诞生之前，抖音就已在政府事务方面大力投资。以一份在华盛顿发布的人才招募令为例，“有互联网行业和监管机构经验者优先”的应聘标准说明了这家公司对于熟悉政府内部事务的人才的青睐。这一偏好正是为了更好地适应抖音在其业务壮大之后的政府监管。一位华盛顿说客表示， 字节跳动公司希望了解美国科技公司的组织方式以及他们如何与科技顾问合作”。除此之外，公司还希望招募有能力同政府建立紧密关系的人：2020 年，抖音先后聘请了前国会助理、互联网协会贸易集团负责人迈克尔·贝克曼 (Michael Beckerman) 和共和党说客、前特朗普竞选顾问大卫·厄本。抖音甚至还成功将跨党派政治咨询公司 Crossroads Strategies招入麾下：这些积极趋势一度使人们相信抖音将有希望从中美对峙的地缘政治危机中成功翻盘。

“围剿”与“反围剿”：

从游说团队到公关战略，抖音付出了马拉松式的长线努力与海量投入，但它们似乎未能奏效——从2020年开始，针对抖音的围攻（如今已成了一场围猎）正在欧洲和美洲同时展开：

在2020年夏季，咨询巨头SKDK不仅拒绝了抖音的合作提议（后选择接受），甚至要求其员工卸载这款社交软件。抖音的外国所有权让这家政治咨询公司忧心不已，正如2016年俄罗斯黑客入侵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始终令人记忆犹新。时至今日，美国和欧洲的政治浪潮都在围剿 TikTok 和字节跳动：CCP对抖音的幕后操纵和用户数据隐私的掌控使立法者忧心忡忡，尽管该公司和中国政府都对该指控矢口否认。这些突如其来的限制都使抖音管理层大惊失色：在欧洲，欧盟委员会员工已经被禁止在工作设备上使用该社交软件，英国、比利时等国也亦步亦趋。现在，这条禁令依旧有效。

面对上述现实，抖音公布了一项欧洲计划以保护欧洲用户的数据：“弥合信任赤字”是抖音当下的目标，这意味着抖音必须向欧盟公开其推荐算法等核心信息及其应对网络霸凌和虚假信息的具体方法。面对美国立法者，抖音选择据理力争：选择面见尽可能多的华盛顿立法者以避免禁令成为现实。

抖音始终无处不在，在选民和政治界中都大受欢迎，以至于白宫一再承认它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政治沟通渠道。在拜登 2 月份发表国情咨文之前，白宫高级顾问安妮塔·邓恩 (Anita Dunn) 也指出这款应用软件作为消息传递工具的影响力。邓恩甚至声称白宫希望人们使用抖音以“炫耀政府的成就”，尽管她指出“白宫显然不能使用抖音”。一位熟悉抖音企业战略的内部人士甚至曝出字节跳动公司私下将“禁抖令”称为禁酒令(Prohibition)——显然，禁酒令因选民强烈反对而被最终取缔。

总而言之，美国立法者内部就如何处理抖音同样分歧严重。 一方面，对数据隐私、国家安全和地缘政治竞争的担忧正在驱动立法者全面禁止这款应用，譬如坚信CCP能通过抖音远程操纵用户数据的伊利诺伊州议员Raja Krishnamoorthi（美中关系特别委员会民主党负责人）；另一方面，海量欧美用户对抖音的依赖和热情和应用本身在政治界的流行，都使“禁抖令”进退两难：现在，抖音拥有至少1.5亿美国用户。该社交软件在新生代选民中大受追捧，这同样是立法者的主要顾虑之一——许多用户将有资格在2024总统大选和国会选举中投下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张选票，而这些年轻选票对于民主党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除此之外，针对抖音的激辩同样导致了部分民主党人对于仇外主义和政治恶化的忧虑。

对抖音而言，沟通策略依旧是这一数字社交平台与欧美政策界多年拉锯战的重中之重:

从2018年至今，广纳具备公共政策、公关交流、公共政策经验的人才似乎依旧是抖音的选择——在欧洲如此，在美国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