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亮：美独立宣言的平等指什么?

作者：韩家亮  来源：共识网

　　世界上最近二百多年来哪一段话最重要?哪一段话改变了人类社会的历史进程?我认为首选应该是美国独立宣言中的这一段：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 that among these are 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这段话百度的中文翻译是：我们认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多数中译文与百度这段译文一样或者接近。但是我认为这中文译文有严重错误。下面我们先了解中文和英文的巨大不同，然后尽量按照原意翻译这段话，再来比较它与百度的中文翻译。

　　英文属于字母文字的一种。英文中一个动词有十二个时态，还有被动与主动之分。从信息论的角度来分析，字母文字的表达能力和准确性比中文高很多。当然这样比较不一定公平。这里我不准备多谈，只是指出根据Robert K. Logan的研究【1】字母文字的发明和应用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重要的发明。它促使了一组非常重要的革新：成文法律(Codified Law)，一神教，抽象理论科学，形式逻辑，个人主义;而这些只发生在西方。这篇文章不打算探讨文字课题本身，我只是指出由于字母文字表意简捷、准确、丰富，从英文(或者其它字母文字)翻译成中文需要特别谨慎才不会出错。例如，圣经中罪(sins)是犹太-基督教的关键概念之一，但中文里没有一个对应词。是不是华人文化就没有sins了呢?仔细考虑以后发现中文罪这个词对应于两个英文词，一是crime，一是sins。考虑另一个例子，圣经中以佛所书第一章。它的第一段中有些句子很长也比较难懂，另外这一章几乎所有英文时态以及主动式被动式都出现过。如果机械地翻译成中文，很容易翻错或者出现难以理解的译文。要把这一章准确无误地翻译成中文，可能需要增加许多篇幅(当然不少可以以注解的方式表达)。

　　我把从美国独立宣言中间的这段话重新翻译如下：“我们认为下述真理不证自明，所有人都被造平等，并且造物主赐予他们一些不可剥夺的权利，这些权利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现在来考虑上面翻译的细节以及依据。这段话前半部的关键英文词根是create;它出现为过去分词 created 和大写的造物主 Creator。很明显，这前半部的宗教性很强，created翻译成(出)生是不正确的。create指创造，特别是从无到有，只有神才真正创造。create 不等于 born。人被造虽然不常用，但是中文读者应该不难懂得。作为译者，你可以不赞成这个宗教，但是你的翻译必须忠实原文。百度那样的翻译“人人生而平等”，对应于英文“All men born equal”，就完全违背了原文。实际上只要稍加思索就可以知道人人生而不平等(Men are not born equal)。英国皇家几年前生了乔治王子。即使你家也生了一个乔治，或者你亲戚家或朋友家也生了个乔治，你能说你家的乔治，你亲戚家的乔治，或你朋友家的乔治与英国王子乔治平等吗?即使他们出生的时间一样，重量一样，即便假设家里财富也一样，他们也不平等。再考虑战乱的或极其贫穷的国家叙利亚，索马里，阿富汗，埃塞尔比亚等等。那里出生的孩子与你家的孩子你亲戚朋友家的孩子也不平等。那独立宣言的平等是骗人的吗?不是。你必须从神的眼光看，从神的高度看。神怎样创造人呢?创世纪1：27 上帝就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了人，祂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了男人和女人。既然每个人都有神的形象，神的形象是最高的，神的形象之间没有高低之分，所以人被造平等。人人生(born)不平等，但是神造(create)人是平等的。

　　接下来百度译文是“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造物主这里是指上帝，同一个名称不同的强调。正像基督教的三位一体：父、子、灵都是一个神。“unalienable Rights”可以有几种不同的翻译，翻译为“不可剥夺的权利”更好些，因为自由权是上帝赐予的，不是任何人或政府可以随意剥夺的。英文对unalienable Rights的解释是 What’s unalienable cannot be taken away or denied;翻译成不可剥夺的更为合适。

　　独立宣言这些关于平等的思想是从哪里来的?英国大哲学家洛克有重要贡献。这里我强力推荐一本非常好的政治哲学课本【2】。史密斯从远古希腊政治哲学讲起，直到现代自由民主政体的意识形态。美国的独立宣言和自由民主制的建立，洛克的贡献极其巨大。【2】写的浅显易懂，清楚，又有深度。【2】的166页总结了洛克的贡献。(洛克)的著作已经完全被杰弗森撰写的独立宣言所采纳以致于洛克应该被认为是美国国父荣誉成员之一。洛克的三条是：生命权，自由权，财产权;与独立宣言的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仅最后一项不同。

　　最后应该指出圣经别处也教导平等，供有些读者参考。哥林多前书12： 13 不论是犹太人或希腊人，是奴隶或自由人，我们都领受了同一位圣灵的洗礼，归入了同一个身体，并沐浴在同一位圣灵的恩典中。加拉太书3：28 从此不再分犹太人和希腊人，自由人和奴隶，男人和女人，因为你们都在基督耶稣里合而为一了。 29 你们若属于基督，就是亚伯拉罕的后裔，都是照着上帝的应许承受产业的人。歌罗西书3：11 从此，不再分希腊人、犹太人，受割礼的、未受割礼的，野蛮人、未开化的人，奴隶和自由人，基督就是一切，并且贯穿一切。另外不是所有文明都提倡人人平等的。实际上主要文明中，只有基督教是提倡平等的。中国古代的儒教和印度教明显不认为人人应该平等。伊斯兰教是比较平等的宗教。即便伊斯兰教也存在几个难以逾越的不平等规条【3】。

　　注释：

　　【1】Robert K. Logan, "The Alphabet Effect: The Impact of the Phonetic Alphabet on the Development of Western Civilization", St Martins Pr, 1987. 简短摘要见：“字母效应和中华文明，” http://my.cnd.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29713

　　【2】Steven B. Smith, "Political Philosophy,"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12.

　　【3】Bernard Lewis, "What Went Wrong?: The Clash Between Islam and Modernity in the Middle East," Harper Perennial, 2003. 简要翻译见：错在哪?(上)　http://my.cnd.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21367 错在哪?(下) http://my.cnd.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21488

　　相关链接：

　　1) 廖康：谈谈“人生而平等” http://hx.cnd.org/?p=121218

来源时间：2016/3/4   发布时间：20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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