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丹:高峥教授虽逝,对真理的思索永在
作者:陈丹丹 来源:中美印象
我是后辈,仅与高峥教授在会议中有过一面之缘。但君子之交,也有学术上不时的切磋,点点滴滴在朋友圈中进行。昨日突然间得知高教授过世,不敢相信是真的,因为仿佛前段时间刚刚有过交流,这交流仿佛还在目前!印象最深是10月初我在朋友圈分享了一篇分析“hegemony”这个概念的文章,高教授留言表示了不同的意见。他的意见让我想起去年转发过另一个朋友写阿尔都塞的文章,高教授也留言表达了相异的看法,他对马克思的概念的推崇,以及比较马克思与阿尔都塞的概念之后,对阿尔都塞的批评。于是我在10月初日这篇关于“hegemony”的文章下回复高教授:“记得您去年也讨论过另一篇阿尔都塞的文章呢!”昨日震惊之余,我去朋友圈翻出了2020年转发的阿尔都塞的文章,并把高教授的看法转给作者看。当时还没有说到高教授去世的消息,作者(也是极真诚认真的朋友)诚恳地表达了他对高教授对阿尔都塞之批评的回应。这一切都让我更加深刻地感到,学术观点不同没关系,只要都是真诚的有着对真理的追求。而相歧的观点乃至立场,某种意义上更体现出真理层面的讨论注定是永恒的。斯人虽逝,对真理的思索永在。
朋友圈中的点滴的学术讨论,让我对高教授的逝去尤其感到难过。高教授10月25日去世,10月初仍在讨论hegemony。听高教授的多年好友们提到,高教授是8月检查出了严重的疾病,之前他还在和朋友们谈论研究计划。在8月之后,高教授仅仅告知了最熟悉的朋友他生病的消息,并不让他们告诉大家。这让我想起8月初余英时先生骤然逝去之后,高教授也发过一段关于他在耶鲁上余先生课的回忆。而10月初他侃侃而谈hegemony的时候,可能也是借学术讨论,聊以遣怀?暂时忘却病痛?
选择“点滴”这个词,是因为之前时不时会在朋友圈看到高教授零星的点评,但并不频繁,所以更符合“君子之交”的感觉,而现在想分别找出,也并不容易,虽然依稀记得某篇文章他仿佛表达了不同看法,某篇文章他又如何评论的。近来印象中还能具体到哪一天有高教授的议论的,是正好那天是中秋(本年9月21日)。我因为朋友发的北大的中秋景物都认得战战兢兢,在朋友圈感慨自己对周遭世界常常缺乏辨认和记住的能力,似乎满脑子在想那些更飘渺更虚幻更没有实相的东西,有朋友说“不著相”挺好,万事不萦于心。而高教授留言说“不辨事物”的理由很多:“1,熟视无睹,失之交臂?2,人人记忆都有选择性。3,The visual communication theory: you watch it does not mean you see it.”随后又说:“Add one point: human being lives in two worlds: a physical and a virtual, and it can only see things in the physical world that exist in the virtual world.这个哲理是我所思。启发来自the visual communication theory,其奠基人是一个生来就几乎失明的学者。惊人!”我当时回复道:“失明的人太不容易了”,虽然是自然而然地进行了移情,但我当时没有想到,高教授自己正在遭遇更加不容易的生命的挑战。现在看到这个带着感叹号的“惊人”,仿佛看到一种生命力、思索的生命力在拼命跳跃。而讨论这些很虚的东西,对高教授而言,也是一种遣怀?对严峻的现实的暂时的逃离?一种更为艰难的为生命而抗争的过程本身?
今日我突然又想起,前段时间我在朋友圈转过一篇关于围棋传奇人物芮乃伟九段的文章,并且引了这几段:“那个棋盘上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名叫芮乃伟。我不应该重申她开创了哪些第一。我觉得她的存在指向一种精神,21世纪的宽广和深厚。”“围棋比赛是最耗体力的,用江铸久的话来说,‘芮乃伟下完棋她就容易呆。’因为芮乃伟是把她所有的意志力和精神力量都集中到眼前的棋上,棋一下完,她像虚脱一样。”“引退后的吴清源仍坚持每天摆棋6个小时,如果一天因为有事没有完成,第二天仍要想办法补上。不为胜负,不为荣誉,单纯为了探索围棋中未知的领域,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围棋。”这些段落都是我为之深深感动的。而高教授也留言评论:“我觉得芮乃伟的精神就是真爱,无私,和单纯。除吴清源大师外,这样的境界中国棋手没有一个人达到。”当时我自然并不知道高教授自己在与病魔搏斗。也许“棋盘上置之死地而后生”让他格外有共鸣吧。今日看了一下日期,我发这篇关于芮九段的文章是在10月16日,高教授留言评论也在10月16日,而他骤逝于10月25日。 (作者为中国留美学会秘书长)
来源时间:2021/10/27 发布时间:2021/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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