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驿卒圆桌辩论：要逼美国做承诺

作者：易心  来源：凤凰大参考No.198

　　胡波：以它(朝鲜)现在这种本钱，玩到现在这样，已经可以了。不能小看金正恩。

　　赵通：现在的朝鲜不是中国的战略资产。

　　胡波：绝对不是。

　　赵通：重大变量就是中美关系怎么发展。中美关系如果彻头彻尾的发展成了敌对关系，中国跟朝鲜可能还会走近。

　　胡波：而且朝鲜的空间会越来越大，它现在之所以玩的下去，就是因为中美关系不好，如果中美达成一致，它哪儿还有空间?

　　要逼着美国做安全承诺

　　在不少观察家看来，除非破局，否则现在的朝鲜半岛就是无解棋局。

　　近日，凤凰大参考与边驿卒小组，在望京与四方学者就朝鲜半岛形势举行内部圆桌，新生代学者对半岛策略提出自己的观点。四方学者分别包括擅长政策解读的北大学者胡波，清华—卡内基全球政策中心研究员赵通，韩国“中国通”金相淳，以及察哈尔研究员邓聿文。

　　胡波：我认为，解决朝核问题已经错过了最好时机，最好的时机是上世纪90年代。

　　2012年3月25日，准备参加首尔核安全峰会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刚抵达韩国，便来到三八线访问。在这个韩朝两军严密把守的敏感地区，奥巴马拿起望远镜，近距离观察朝鲜。

　　赵通：90年代的朝鲜是特别困难。

　　胡波：但中国当时没有出手。

　　赵通：当时有了框架协议，大家有外交解决的方式了。

　　胡波：一开始，美朝谈判，中国没有参与，中国觉得这个事就是美朝之间的事，跟自己没有关系，现在回过头来讲，这就是中国最大的事。后来，美国人也想明白了，麻烦在这。

　　赵通：中朝友好条约下次是在2021年到期，朝鲜觉得对其安全的保护作用不大，甚至可能认为是废纸一张。

　　胡波：没有，朝鲜当然不会认为是废纸一张。

　　赵通：那为什么朝鲜会那么强烈不安，并坚持发展自己的核威慑能力?

　　胡波：这就是我刚才讲的，双方条约义务非常不清楚，不像美韩那么清楚：清楚到出了什么事情，对方一定要介入。

　　赵通：也就是说，如果一方陷入战争，另一方是否必须要武力介入并不明确。所以中国可以尝试作出更清晰的安全承诺?

　　胡波：但到现在为止，中国已经不适宜自己做，要逼着美国做安全承诺。

　　邓聿文：而且朝鲜也不会接受，他不会相信了。

　　胡波：确实是。但是话说回来，在90年代初的时候，要是解决的话是比较容易的，制止其核武器，但是当时中国奉行不出头策略，任何事只要跟自己没关系，就不会插手。但是朝鲜这个地方，几千年来一直跟中国脱不了关系，想管也得管，不想管也得管。

　　赵通：但是现在中国就朝核问题做的政策提议并不具体，提出了双轨思路，但是没有具体操作层面的提议，国际社会因此没有太积极的响应，因为还没有提出可执行，可操作的具体建议，一些国家就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响应。

　　8月15日西方媒体报道，朝鲜威胁美国，如若稍有挑衅，将对美国实施核打击。

　　没有中美联手，事情解决不了

　　邓聿文：我觉得刚才胡波老师说的单边制裁非常新鲜，而且我觉得，这会实现中方战略上的主动。

　　胡波：单边制裁是这样的，会明确向对方释放这个信号：你要搞核武器这种事，即使美国能容你，我也不能容你。现在这个问题是这样的，目前中国对朝鲜政治影响力很弱的情况之下，不太适合提供安全保护，现在提供安全保护的话就上套了。但是可以告诉他：如果你做了有些事情的话，我会让你的日子更加难过。与此同时，可以推动美国共同来实施一些运作，中美可以共同对其提供一个安全框架，令其不安全感在某种程度得以消除。

　　赵通：朝鲜多年来一直要求跟美国签和平协定。

　　胡波：现在问题就是，美国人不一定严肃对待问题，契机还没有到。美国等国的政策都不连续，看起来都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往往是危机背景下的应急反应。

　　邓聿文：朝鲜国内政策就很连续。

　　胡波：所以要有是大非的底线，原则问题一定要守住。

　　邓聿文：中韩要把自己在东北亚的被动性变成主动性，方式很多，胡波老师说的也是一种办法，这种信号如果释放出去，会给韩国官方和民间带来很大影响力。

　　胡波：我觉得现在最有诚意解决这个问题的是中韩。美国和朝鲜诚意都不足，美国如果真的想解决这个问题，早就解决了。就中国而言，现在某种程度上讲，影响力确实不大，唯一就是经济上面的。其实，任何政策都是有风险的，中国总想把风险降到最低，结果是现在风险越来越高，在缅甸也有同样的情况。

　　中韩能不能度过这一关?

　　边驿卒：对中韩关系是什么预期?

　　胡波：我对双方能不能渡过这一关，比较悲观。因为目前这个情况之下，双方的操作空间都非常小，双方对彼此都有很大的误会，有很多误判，另外，很多信号都没有充分释放出来。

　　边驿卒：金相淳院长倡议的中韩安全密谈，你们怎么看?

　　赵通：这个会非常挑动美国的神经。

　　胡波：这种情况是有的，就是一个国家同时跟两个国家结盟。作为韩国来讲，比较有利的是同时跟中美结盟，否则韩国的空间越来越小，变得十分为难。

　　赵通：这种密谈需要双方都有这种想法。

　　胡波：我们中国外交的传统就是不注重威慑和战略预置，通常是事到临头才做反应。而一旦反应往往又过激，就是用劲比较猛，不到关键时刻绝不用劲。

　　赵通：突然就很激烈。

　　邓聿文：你们觉得最后中韩之间会形成一个什么局面?最坏的结果?

　　胡波：我觉得如果继续目前的互动方式，就会走向最坏的结果。韩国也不愿意承认萨德对中国还是有一定的影响，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缺乏应有的诚意。其实解决的办法也有，比如很多人提到的换雷达。

　　邓聿文：我觉得换雷达不大可能，因为换雷达的话，主导权在美国手上。

　　胡波：换雷达可以，韩国有一定的发言权。

　　邓聿文：如果中国要对韩国出手的话，你觉得会采取什么方式?

　　胡波：这个不好预测。

　　邓聿文：在朴槿惠现任期间，不可能制裁韩国企业。

　　胡波：但之前中国政府已经明确说了：你要部署我就制裁。

　　赵通：不能只考虑强硬的方式，韩国宣布可能会考虑部署的时候，我们已经很强硬了，驻韩大使和外长都曾强硬表态，结果韩国觉得中国不理解她，反弹更加激烈。所以不能只强硬，还要会软，放下身段，把自己的忧虑跟对方深入解释和沟通，也听取对方的忧虑，而不是双方互相喊大口号、以非常笼统并脱离具体内容的方式互相指责。双方通过深入的沟通和细致的协商是有可能找到既能切实能缓解韩国忧虑，也能减少对中国伤害的折中方案的。一味强硬的表态，可能适得其反，让韩国疏离中国并死心塌地地加强与美国的军事同盟。

　　韩国和朝鲜，哪个更重要

　　边驿卒：对于中国来说，韩国和朝鲜，哪个更重要?

　　邓聿文：我觉得毫无疑问是韩国重要。

　　9月9日朝鲜第五次核试验后，韩国外交部召开紧急应对会议。

　　赵通：一个是正资产怎么把它扩大化的问题，一个是负资产怎么止损的问题。

　　邓聿文：韩国对中国而言，是瓦解所谓的美日韩最好的一个切入口。

　　边驿卒：没有萨德之前正是这么做的，现在又被拉回去了。

　　胡波：中国对维持一对好的对外关系还没有足够的经验。

　　边驿卒：如果朝鲜半岛发生局部战争，中国会可能会采取什么立场?

　　胡波：朝鲜发动局部战争?不太可能，朝鲜现在一门心思搞核武。朝鲜的政策实际上是比较理性的，某种程度上，其政策把握水平并不比韩美差。现在犯不着去惹别人。搞点小动作有可能，像延坪岛炮击，或是三八线附近有些摩擦，包括在海上搞某些摩擦，但朝鲜对整体时局的把握还是比较到位的。

　　边驿卒：朝鲜的手段很高明?

　　胡波：不能说高明，但以它现在这种本钱，玩到现在这样，已经可以了。不能小看金正恩。刚开始外界对他有误判，认为他根本就撑不下去。

　　赵通：现在的朝鲜不是中国的战略资产。

　　胡波：当前的朝鲜绝对不是战略资产。

　　赵通：重大变量就是中美关系怎么发展。中美关系如果彻头彻尾的发展成了敌对关系，中国跟朝鲜可能还会走近。

　　胡波：而且朝鲜的空间会越来越大，它现在之所以玩的下去，就是因为中美关系不好，如果中美一致同意弄它的话，它哪儿还有空间?

　　赵通：我觉得如果中俄和美国的对立继续加剧，将来有可能中俄朝会走得越来越近，美韩日澳走得越来越近，这种新冷战格局的出现不是没有可能。

　　胡波：如果形成这样一个局面，对中国非常不利。就中国这个地缘环境来讲，跟陆权国家结盟没有好处，因为俄罗斯、朝鲜有的东西，中国也有。不能大幅度改善自己的战略环境，反而会付出沉重的成本代价。

　　边驿卒：还得拉韩国，韩国有用。

　　胡波：当然得拉韩国。

　　朴槿惠用了比李明博还强硬的方式

　　胡波：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没太想明白，朴槿惠总统上台之后，当时的地区安全环境明显相当紧张，南北双方和平统一的希望非常渺茫，可能性很小，而这时候她为什么积极的提出统一前景、要为统一做准备，这是怎么样的政策考量?她是怎么考虑的?

　　金相淳：韩国曾实施了十年的“阳光政策”路线，结果是，李明博和朴槿惠都认为，这十年却给朝鲜提供了一部分核武器发展的资金，半岛紧张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是北方武器得到了发展。第二，朝鲜半岛分离的七十多年中，朝鲜对韩国的间接渗透也做了很长时间，导致韩国一部分人士已经超出了所谓左派，亲朝鲜的已经出现，在工会、民间社会智库、NGO、政治家都有。所以这十年，韩国国民也是对这方面非常反感。那么，朴槿惠总统上台之后，继续了李明博对朝强硬政策，但与其不同的是，朴槿惠增加了安全保障的前提，即韩国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以此为基础，然后可以跟朝鲜沟通。实际上，朴槿惠采取了比李明博更强硬的方式和手段。

　　金相淳：到现在，韩国亲美派仍是主流。韩国第一代总统李承晚，在韩国人当中是第一批在美国拿到博士的人。现在，不管是学术界、民间、政府、智库，韩国的美国派或者是本土派都占主流。像我们在中国获得博士的学者，或者称中国派，实际上是非主流的。北京大学的第一个韩国博士是1997年出现，到现在也只过了20年，但是美国派已经有100多年。

来源时间：2016/9/19   发布时间：2016/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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