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亚伟:外交“学徒”特朗普

作者:刘亚伟  来源:国际先驱导报

  “美国的盟友正在’敲我们的竹杠’。”

  “为了平衡交易,沙特应该派遣地面部队打击叙利亚和伊拉克的’伊斯兰国’组织,或者’大幅补偿’美国对这一激进组织的打击。”

  “如果当选总统,将允许日本和韩国建立自己的核武库。它们将独自应对中国和朝鲜的威胁。”

  ……

  以上这些美国媒体直接地或间接地引用的言论,都出自日前接受采访的、美国共和党总统参选人之一唐纳德·特朗普之口。

  特朗普首度公开深谈他的外交政策观念。但毫无意外地,这位从参选之日便以各种“奇谈怪论”博得最多眼球关注的总统候选人,再一次令外界哗然。

  “让我们国家难堪”

  特朗普曾经主持过一个收视率极高的电视节目《学徒》。在这个节目里,不同的团队向特朗普提出自己的做生意挣钱的方案,最后由特朗普决定他们是受雇还是被解雇。那些团队最怕听到的就是特朗普恶狠狠地说,“你们被解雇了!”

  作为一个颇有建树的老板–美国的和欧洲一些都市都有以“特朗普”命名的大楼和度假村–他可以随意解雇他不喜欢的雇员。然而,一旦成为美国最大的“老板”–美国总统时,他或她最大的职责是在宪法授权的范围内:维护美国国家的领土完整、政权稳定和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维护世界和平、阻止任何国家通过战争或其他暴力行为攫取他国的领土、资源和财富。

  换句话说,对这个“老板”而言 ,他或她最需要的是对世界政治的了解、国际关系的熟悉和外交政策的精通。如果说特朗普在共和党预选拜票过程中熟谙选民的感受,是政治心理学大师,知道如何打动选民为他投票,但在美国应该如何与世界相处方面,他还只是一个“学徒”。

  在抛出“外交政策论”之前,他还曾建议暂时禁止穆斯林进入美国,并称他将命令军队拷问囚犯和轰炸恐怖嫌犯的家人……这引得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不得不就此对外道歉。克里说,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的乱象“让我们国家难堪”。

  外交政策团队“让人’胆战心惊’”

  一个无法忽略的事实是,尽管特朗普从今年1月到现在在预选中连战连胜,他还没有一个可以为他提供信息和咨询的外交政策团队。在一次采访中,他提到自己特别佩服美国外交协会的会长理查德·哈斯,媒体便追问哈斯,他是不是特朗普的外交顾问,哈斯说,作为外交协会的会长,他对每一个候选人都一视同仁,有求必应。他的确去给特朗普介绍过情况,但仅此而已。

  在与美国《华盛顿邮报》编辑委员会的座谈中,特朗普提出他已经成立了一个以阿拉巴马州联邦参议员杰夫·塞申斯为负责人的外交政策团队,并提到了几个名字。《华盛顿邮报》随后发表的一个评论说,这样的外交政策团队有点让人“胆战心惊”。今年年初,共和党一些长期从事外交政策制定和研究的资深人士一起签署公开信,拒绝为特朗普提供任何国家安全方面的服务。难怪他的一些对手说,特朗普主要靠哗众取宠和特立独行赢得选票,一旦辩论进入政策细节他就显得力不从心。

  没有外交政策团队,也没有做过政治学徒、竞选过任何公职,特朗普对外交政策的一些“不同凡响”的建议总让很多美国和外国的官员、专家和学者目瞪口呆。比如,特朗普说,为了防止非法移民继续通过美墨边界进入美国,他出任总统后会在边界高筑大墙,并让墨西哥政府负责费用。如果说这样的信口开河不过是一种即兴的反应,那么例如文章开头所提及的、他的一些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外交政策建议则令人“不寒而栗”。

  总体来看,特朗普不否认美国应该继续在世界发挥自己维护和平和打击恐怖分子的作用,但是提出作为“世界警察”巡视和震慑的费用必须盟国均担。他特别提到要改革或重组北约,因为如果北约的存在是为了维护欧洲安全并遏制俄罗斯西进,那么欧洲国家必须支付更多的费用。举一反三,特朗普认为日本和韩国都是经济大国,美国在那里驻军几十年,保卫它们的费用应该由这两个国家承担。他还提出,在巴以问题上,他不会选边站队,而是要做一个中立的调停人。他也不认为沙特阿拉伯值得美国那么苦心经营。

  特朗普还反对美国继续参与任何国家的重建。他说,你在伊拉克盖一个学校被炸掉,再盖一个再被炸掉,那么与其在那里盖学校不如到纽约布鲁克林盖学校。“我们的外债高达19万亿美元。我们的经济可能是一个气泡。如果气泡破了就一发不可收拾。我们需要重建自己的国家。这个国家满目疮痍,特别是这个国家城市的中心。”

  一所著名的风险分析公司索性评价说,唐纳德·特朗普入主白宫,与希腊债务危机和英国的“脱欧”公投类似,将成为对全球的重大威胁之一。

  与“孤立主义”一脉相承

  特朗普在竞选中特别爱拿中国说事。如果去特朗普的竞选网站点击“政策”,关于外交只有对华政策一项。特朗普对中国的看法是,中国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国家,中国今天的实力主要来自“榨取”美国的钱财,中国用美国的资本盖起了高楼大厦、机场和桥梁。“与中国的桥梁相比,(纽约的)的乔治·华盛顿大桥不过是个玩具。”为了让美国夺回经贸失地,特朗普提出的对华政策为:一、宣布中国是外汇操纵国;二、阻止中国对知识产权的侵犯;三、取缔中国非法的出口补贴和其他不公平的优势;四、降低美国企业的公司税,让它们更具竞争力;五、军事优势是美国重返经贸优势的“桥头堡”,美国必须加强在东海和南海的军事实力,阻止中国可能威胁美国利益的冒险主义,提高美国的谈判优势。

  特朗普的竞选口号是“再度振兴美国”,他对现行美国外交政策的修订也是基于对美国实力已经大不如前的一个基本判断。从这一个角度去看,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并非那么离谱,他的“美国第一,国际第二”的倾向不仅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美国甚嚣尘上的孤立主义一脉相承,也能与那些收入停滞不前、对国内基础设施破败不堪满心愤懑的选民产生共鸣。

  然而,特朗普的一些修正现行美国外交政策的建议一旦推进,将会与美国长达70年的合作安全政策一刀两断,不仅会引发美国国防利益集团的强烈不满,也可能会让美国在欧洲和亚洲的盟友坐卧不安。同时抛弃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会使美国失去在中东最为重要的安全柱石,但这也许因为美国石油已经基本自给自足,华盛顿的外交政策可以不再被这两个势不两立的国家所绑架。在对华政策上,特朗普少了不少克林顿或奥巴马式的传教士般的“民主化”和“推进人权”的激情,多了更加务实的、提高美国经贸竞争力的成分。但是,特朗普并没有放弃由奥巴马总统启动的“重返亚洲”的政策。

  无论如何,特朗普对外交政策的思考可能更多地来自本能,来自一个成功的生意人的精明和算计,缺少系统的分析,没有实证的经验,更没有高手辅佐。他还是一个外交“学徒”,能不能“出师”还要看他能不能当选。从这个意义上看,“学徒”偶尔不可一世和口出狂言其实可以理解,不用令外界太担心。(作者系美国卡特中心-西安交通大学国际和平与发展研究所共同所长)

来源时间:2016/4/1   发布时间:2016/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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