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特朗普拿WHO开刀问斩的目的和后果

作者：张月如  来源：中美印象

《中美印象》美中关系快报第29期
     在4月7日和8日白宫召开的抗击新冠病毒媒体例行吹风会上，特朗普总统说，世界卫生组织与中国走得太近，特别是在新冠病毒爆发初期，它因此误导了美国，误导了世界。作为该组织最大的经费支付（和捐赠）国，他将在下个星期做出是否惩罚该组织的决定。今天，特朗普总统在媒体吹风会上正式宣布，美国政府将启动对世卫组织的调查，在调查期间美国政府将终止向世卫组织提供任何经费。世卫组织成立于1948年，是联合国属下最重要的机构之一，美国一直是世卫组织费用最大的承担国。白宫官员表示，如果世卫组织一意孤行，美国也可能另起灶炉。

特朗普总统为何对世卫组织如此深仇大恨？

美国政府对世卫组织的不满并非空穴来风，他们的抱怨也不是无中生有，在特朗普总统在1月31日决定不允许来自中国和去过中国的人入境美国时，欧洲一些国家没有跟风，按照世卫组织的建议没有采取那么严厉的封国措施，造成了后来新冠病毒的泛滥，改革世卫组织的呼声在欧洲也是一浪高过一浪。但是，对特朗普总统来说，拿世卫组织开刀，可能并不是要提高世卫组织的效率、公正和对大国说不的勇气，而是要为自己的巨大失职找到借口。在昨天的记者吹风会上，当一个记者问，就算你没有采纳世卫组织的建议，在1月31日做出了严禁中国人和来自中国的人入境，你2月一个月都做了哪些事？特朗普总统大怒，但无言以对。

其次，本来以为在经济走势良好、股票指数高升的年头连选连任易如反掌，但新冠病毒的入侵使得美国正在进入自1929年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对特朗普总统来说，连选连任已经不再那么容易。竞选要有抓手，要说服选民美国疫情如此惨烈跟他领导无方无关，跟世卫组织和中国的表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他的竞选团队已经定下了“中国靶子”的主旋律。

对一个只注重交易的总统来说，特朗普总统拿世卫组织说事的目的估计就是到此为止。但是，他的做法给他的政府内外极力主张和大力推进美中脱钩的人提供了可以形成具体政策的大气候。如果美国真的决定退出世卫组织并另起灶炉，对脱钩派来说，这是打击和毁灭中国在国际组织越来越大的影响力的最佳时刻。同时，可以借这一东风，推进美国医疗企业从中国大撤退。

《中美印象》认为，特朗普总统今天的决定使得美国在美中脱钩的道路上先前迈出了一大步。

竞选中的靶子

3月17日采访过崔天凯大使的美国媒体Axios的记者乔纳森·斯旺报道，特朗普团队已经确定要集中火力攻击拜登对中国过于“软弱”的问题。

因为受新冠病毒的影响，目前美国社会和经济处于停摆状态。4月9日，根据美国劳工部的一份报道，仅仅那一周就有660万人申请了失业救济。加上之前申请失业救济的人，美国目前大约有1600万人处于失业状态。

而就在3月底之前，美国经历的是从2010年底开始的连续113个月就业机会持续增长的辉煌记录。这个记录因为新冠病毒在3月初瞬间被打破。

在这样的压力下，特朗普面临很多抗疫不利的指责。他能否成功地让美国度过此次危机，成为他能否竞选连任的关键。他的竞选团队的民调显示，把新冠疫情归罪于中国是一个团结众多选民的良方。而当他的民主党对手是拜登时，这张“中国牌”就显得更加奏效。

拜登被特朗普团队抓住的“小辫子”有他反对特朗普对中国实行的限飞决定，有扯不清的儿子亨特和中国的生意往来，以及他主张与中国在可以合作的领域进行合作，认为中国不是美国的“竞争对手”并抢不走美国的午饭的基本对华政策。

1月31日，当中国正深陷对抗新冠病毒的大流行而美国还尚未出现大流行的时候，特朗普宣布对中国实行旅行禁令。向来反对特朗普仇外主义的拜登于次日在推特上发表言论反对这个决定：“我们需要尊重科学（世卫组织反对旅行禁令的建议），而不是特朗普惯有的歇斯底里、仇外和恐惧心理”。“他是最不像能够带领我们国家度过这个全球健康紧急危机的人”。

随后的情况证明禁飞和禁止入境令还是必要的。于是，特朗普团队抓住这个小辫子对拜登进行了猛烈攻击。数周之后，也就是4月3日，拜登的竞选团队重申拜登支持特朗普的旅行禁令，辩护当时用的“仇外”一词并不是指的旅行禁令。

要把自己塑造成“战时总统”的特朗普，必定在今后的竞选中反复炒作拜登在禁飞令中的错误判断，彰显自己的英明。

但是乔纳森也指出，特朗普在攻击拜登的中国记录方面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缺陷的，比如他自己本身多次称赞和习近平主席的友好关系，有几次甚至赞赏中国的抗疫工作和信息公开。虽然拜登的儿子2013年随他访问中国，但是并没有证据表明他和中国有广泛的生意往来。而且，如果特朗普团队攻击拜登儿子的生意记录，他们也可以翻出来特朗普子女的国际生意交往做比较。

不管怎么说，中国话题在这次的总统竞选中，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外交话题，而是与美国人民生活紧密交织的国内话题。可以预见的是，对中国的“强硬”可能更容易拉拢更多的选民。美中全国关系委员会的主席欧伦斯在今天由他组织的一个网络会议上说，以往竞选，在野党攻击执政党对中国姑息养奸，这次，是执政党攻击在野党对中国心慈手软。特朗普在选举中会把中国牌打得淋漓尽致。

摧毁中国在全球医药供应链中的主导地位

对于大多数美国民众来说，中国是玩具、衣服、各种生活用品的生产大国。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中国同时也是美国的重要医药原材料供应国。据《纽约时报》援引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全球健康领域高级研究员黄严忠的说法，近年来，中国制药公司向美国供应了90%以上的抗生素、维生素C、布洛芬和氢化可的松，还有70%的乙酰氨基酚和40%到45%的肝素。

这次新冠大流行中的必要物质——口罩和呼吸机也基本上是在中国生产。促使美国医疗行业对中国如此依赖的动力就是十几年前流行起来的全球化浪潮。

在那之前，美国基本上都使用本土生产的口罩。随着全球化的高涨，很多生产口罩的工厂搬到了中国，去寻找那里更便宜的劳动力。在情况一切正常的情况下，这样的模式顺理成章。在中国生产的口罩既便宜，又能够很方便的运回到美国。但是，当中国也爆发新冠病毒危机的时候，这个模式就出了问题。因为中国本国的疫情严重，中国限制了部分口罩的出口。不仅如此，很多往返于中美两国间的交通也被迫停止。这样，美国就出现口罩慌了。

借着新冠病毒的大流行，一些对华鹰派人士把口罩等医疗物质的短缺上升到国家安全的角度。白宫主管贸易和制造业政策的顾问纳瓦罗是特朗普政府里主导这个运动的主要力量。具有讽刺意味得是，为了促使特朗普禁止中国人入境，纳瓦罗在一月底和二月初先后给特朗普总统呈交了两份备忘录，提出如果不采取果断措施，新冠病毒将会对美国造成巨大伤害。媒体对这两份备忘录的报道使得特朗普总统非常难堪。据美国媒体POLITICO报道，在一次采访中，纳瓦罗指出，自疫情爆发以来，他主要关注的问题是“战略性地考虑将我们的基本药物转移到美国，以确保美国公众安全和美国经济安全”。

纳瓦罗目前正在敦促收紧“购买美国”法律，要求联邦机构购买美国制造的药品和医疗设备，而不再允许政府购买国外生产的药品、口罩、呼吸机和其他医疗产品。纳瓦罗希望通过扩大政府对美国制造的药品和医疗产品的需求，来刺激企业在美国而不是中国进行生产。

除了纳瓦罗，在特朗普的白宫里属于对华温和派的代表人物商务部长罗斯和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库德洛也主张要吸引美国企业回流。

一月底，当武汉疫情最严重的时候，罗斯在接受福克斯电视台的采访时认为新冠疫情在海外的传播能够加速工作机会重返北美。4月9日，库德洛在接受福克斯的采访中说，“说到让企业回流的政策，我们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例如，可以将回流支出的费用百分之百报销，例如厂房、设备、知识产权结构、装修等。换句话说，如果我们将所有相关支出100%直接费用化，实际上等于我们为美国企业从中国搬回美国的成本买单”。虽然库德洛的这个表述仅仅是一种假设，但是可以看出他们把供应链搬出中国的决心。

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的主导问题也成为国会议员关注的焦点。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参议员鲁比奥最近在参议院推出一个法案，旨在切断中国在全球药品供应链上的主导地位。目前，这个法案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两党议员的支持，其中包括很可能成为民主党总统选举副总统候选人的马萨诸塞州民主党参议员沃伦的支持。

来自密苏里州的共和党参议员霍利（Josh Hawley）上周发表了一份三页长的备忘录，主张在下一个经济刺激计划中加入一些改变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占主导地位的内容。在题为“确保医疗供应链”的部分中，他建议要求生产制造商使用更多来自美国国内供应商的材料，对关键的美国制造的设备（如呼吸机）实施危机出口管制，并向制造商提供投资补贴，以鼓励制造商将其生产重新带回美国。

可以看得出，不管是白宫还是国会，不管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在改变中国在医疗领域供应链的主导地位问题上都有共鸣。过去三年的贸易战并没有迫使很多美国企业离开中国，但是如果美国采用立法的手段，不排除这会多少促使部分美国企业必须离开中国。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评论认为，鉴于美国历史上的一些先例，纳瓦罗等人的想法并不是没有一点可能。奥巴马总统利用2008年经济危机的机会，通过了两项重大的进步性法案：《2009年美国复兴与再投资法案》(American Recovery and Reinvestment Act)，也就是高达7870亿美元的救市法案；以及2010年通过的《患者保护与评价医疗法案》(The Patient Protection and Affordable Care Act)，即“奥巴马医保”。

小布什总统因为911的发生，宣布向“恐怖主义”宣战，将伊拉克等多个国家列入“邪恶轴心国”，促使国会于2002年10月通过了《2002年授权使用军事力量打击伊拉克的决议》(The Authorization for Use of Military Force Against Iraq Resolution of 2002)，并于2003年入侵伊拉克。

新冠病毒在中国肆虐期间，美国国会通过了《台北法案》。在特朗普总统今后执政近8个月的时间里，美国国会通过立法加剧脱钩的可能并非没有。对特朗普和脱钩派来说，拿世卫组织说事，可谓一石三鸟。对中国来说，挑战巨大，需要尽快拿出对策。

来源时间：2020/4/15   发布时间：202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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