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美国人，为何成了中国外交官，还率团出访美国？

作者：近现代风云  来源：今日头条

　　由中央政府授权，让一个美国人出任中国的全权特使，去跟美国政府洽谈，再签订具有国际法约束力的互惠条约——这在中国历史上，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观。
　　这个传奇的美国人便是蒲安臣。他是绝无仅有的、既担任过美国驻华公使、又担任过中国使节的一位美国人。
　　他的外交经历是中美关系史上的一段佳话。同时昭告天下，只要是愿意跟中国平等友好相处的外国人（包括美国人），中国人都是重视和热烈欢迎的。

　　主张废奴，与林肯共同创建共和党
　　1820年，蒲安臣出生在美国纽约州。1846年从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后，先在波士顿做律师，几年后从政，1853年成为马萨诸塞州的参议员。此后几年，美国南北双方因为奴隶制的存废问题产生严重分歧，蒲安臣态度鲜明，一直主张废除奴隶制。
　　1854年，蒲安臣与林肯等一批反对奴隶制的人物会面，大家一拍即合，随后在马州创建美国共和党。
　　1855年，蒲安臣进入美国国会，连续6年担任国会众议员（1855年-1861年）。
　　1856年6月2日，蒲安臣发表着名的废奴演说——《马萨诸塞州的抗辩》，这让他成为废奴运动的代表人物之一，这篇演讲词也成为美国解放黑奴运动的经典文献。
　　因为旗帜鲜明的主张废除奴隶制，蒲安臣与林肯结成了亲密友谊，并在后者竞选美国总统时发挥了重要作用。
　　美国内战爆发，蒲安臣赴北京上任
　　1860年，蒲安臣协助林肯成功当选美国第16任总统，但是自己却马失前蹄、丢掉了国会众议员的职务。
　　林肯没有忘记他，第二年（1861年），为感谢他的助选功劳，林肯任命他为美国驻奥地利公使。
　　可是蒲还未赴任，奥地利政府便宣布对他“不欢迎”，原因是他曾经发表过同情匈牙利革命的演说。
　　这种情况下，林肯总统便改任蒲安臣为驻华公使，择期赴北京就任。
　　就这样，在美国南北战争刚爆发不久，时年41岁的蒲安臣被委任为美国第13任驻华公使，任期6年。
　　1862年7月20日，蒲安臣在南北战争的炮火声中离开美国，抵达当时内忧外患的中国，走马上任，成为首批入驻北京的外国公使之一。

　　温和友好的外交政策
　　此时的美国正经历内战折磨，对华态度也不再显得那么强硬，开始采用较为温和的对华外交政策。
　　按照美国国务卿威廉·西华德（William Henry Seward，1801-1872年）的安排，蒲安臣到任驻华公使之后，便开始积极执行美国政府的对华“合作政策”——开展平等公正的外交活动，以取代“武力外交”。
　　美国人做出了以下承诺：
　　“鼓励中国政府对维护秩序的努力。”
　　“在条约口岸既不要求也不占租界。”
　　“不用任何方式干预中国政府对本国人民的管辖。”
　　“永不威胁中华帝国的领土完整。”……
　　通过一个事例，可以看出蒲安臣在处理涉及中美事务时的“公正”与“友好”：
　　1863年，美国商船 “幸运之星”号刚刚抵达中国沿海，遭到当地平民哄抢，场面一度失控，事后船主找到蒲安臣，提出向清廷索赔。
　　蒲安臣认为该船主没有足够证据证明自己的具体损失，便拒绝就此事向清政府提出交涉。
　　他的理由简单而充分，因为这违背了1858年中美签订的《天津条约》的文件精神：
　　“倘商船有在中国所辖内洋被盗抢劫者……万一正盗不能缉获，或起赃不全，不得令中国赔还货款。”
　　《天津条约》签订于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1858年6月），由清政府与英、法、俄、美四国代表分别签约，进一步扩大了列强在中国的特权。蒲安臣利用这个条款维护中国权益，足可证明他是尊重国际法的。

　　大清国的“自己人”
　　蒲安臣与美国政府的“友好”态度，对当时列强环伺的晚晴政府而言，确实珍贵无比。
　　就这样，蒲安臣开始被大清国的统治者们看做了“自己人”。
　　1867年11月，就在蒲安臣结束驻华公使任期、即将准备回国时，“总理衙门”还专门为他设宴践行。
　　宴会上，在中国生活了6年的蒲安臣，透露出惜别的感情，他情不自禁的说道：
　　“今后中国如果再遇到涉外纠纷，我一定全力帮助解决，就当我是中国派出的外交官一样。”
　　（原话为：“嗣后遇有与各国不平之事，伊必十分出力，即如中国派伊为使相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被恭亲王奕?听到了心里，开始作起了外交文章——当时的清廷正在筹建一个外交使团前往欧美，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领队人选，此事便一直拖着未办。
　　这下好了，有了蒲安臣这句话，正愁无米下锅的恭亲王，开始向慈禧太后和同治帝上奏。
　　很快，清廷便同意了这一安排。于是，就在蒲安臣回国之前，清廷委任蒲安臣为“办理中外交涉事务大臣”，赏一品顶戴花翎。（相当于 “首席外交谈判代表”。）

　　出使列国，在美签订《蒲安臣条约》
　　1868年2月，蒲安臣带领30多人组成的中国外交使团，从上海出发，途径日本，于一个月后抵达美国旧金山。

蒲安臣率领的中国外交使团

　　美国，自然成了中国“钦差大臣”蒲安臣出使的第一站。在这里，大清国的外交使团受到了隆重的欢迎，在欢迎宴会上，加州州长还称赞蒲安臣此行是“一个最年轻政府的儿子，代表了最古老的政府”。
　　美国上下对蒲安臣一行非常重视。
　　1868年5月28日，美方特意安排颇负盛名的纽约州国民警卫队第七团在纽约联合广场盛装列队，接受中国使团的检阅。
　　6月，中国外交使团抵达华盛顿，5日由蒲安臣率领，在白宫蓝厅向美国总统递交了大清国书。
　　9日，美国政府在白宫举行国宴，盛情款待中国使团。美国总统约翰逊（Andrew Johnson，1807-1875年）、国务卿西华德、国防部长和其他政府要员出席，英国与法国驻美大使作陪，中方代表包括蒲安臣、志刚、孙家谷、柏卓安与德善等人。
　　美国《弗兰克·莱斯利新闻画报》详细描述了这次宴会的盛况：
　　“餐桌上鲜花盛开，美酒佳肴不断，晚宴后宾主又在白宫东翼客厅内相谈甚欢，至两点方散。”
　　此外，美方还以招待舞会、宴会、歌剧观赏、参观华盛顿故居等形式，隆重款待了中方使团。

　　1868年7月28日，蒲安臣和美国国务卿西华德分别代表中、美两国政府，正式签订了《蒲安臣条约》（TheBurlingame Treaty，即《中美天津条约续增条约》）。
　　这是自1842年《中英南京条约》以来，清政府与欧美列强签订的第一个对等条约。条约明确了中美两国国家的平等地位，美国无权也无意干涉中国内部事务管理。
　　考虑到当时列强纷纷欲借“修约”之机，逼迫清政府签订一系列更严重的霸凌条款，《蒲安臣条约》的内容可以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下面摘录几条，供大家参考：
　　“（中国事务）总由中国皇帝自主、酌度办理。”
　　“大清国与大美国切念人民互相来往，或游历，或贸易，或久居，得以自由，方有利益。”
　　“两国侨民不得因宗教信仰的不同而受到歧视。”
　　“两国不仅可在对方设立学堂，而且两国人民均可入对方官学，并受优惠待遇。”
　　……
　　当然，签订这个条约时，美国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南北战争之后，美国各行各业百废待兴，但又因废除了黑奴制，导致劳动力短缺。另外，林肯总统未被刺杀之前，美国便已启动“太平洋铁路”的修筑，此时正是缺劳工之际。

　　条约签订之后，中国数万劳工便开始陆续奔赴美国西部，修路、挖矿……他们领着微薄的薪水，在异国他乡劳苦度日、流血又流泪。
　　《蒲安臣条约》签订后，中国于1872年派遣了第一批留美幼童。此后闻名中外的詹天佑、唐绍仪便在此列。

　　因公殉职
　　中国使团出访美国，大大改善了中美关系，还签订对等条约，蒲安臣可谓“劳苦功高”。
　　此后，蒲又率领使团继续出访英、法、普、俄四国，分别会见了英国女王伊丽莎白、普鲁士首相俾斯麦、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等闻名世界的人物。
　　英国和普鲁士政府以礼相待，并给足了蒲安臣面子。
　　英国外交大臣克拉·兰敦表示：“不实施与中国的独立和安全相矛盾的一种不友好的压迫”。（简单地说就是“对华友好”，英国人说话总是有点绕。）
　　“铁血宰相”俾斯麦也释放了一定善意。当时德国刚刚统一，政局尚待稳定，更因面临欧洲种种问题而无暇东顾，但是德国政府也发表声明，称“完全尊重中国意愿，同意彼此平等交往。”

　　可惜的是，蒲安臣在法、俄两国遭到了冷遇。尤其在俄国谈判时，沙皇极力回避中俄领土纠纷等实质性内容，让蒲安臣挫败感十足，内心倍感压力。
　　同行人员在日记中披露，蒲安臣日夜殚精竭虑，工作十分认真投入：
　　“既恐办法稍差，失颜于中国；措语未当，又将贻笑于俄人”。
　　压力过大的蒲安臣，最终又因为舟车劳顿、不胜风寒而病倒，而且一病不起。
　　1870年2月23日，蒲安臣因肺炎猝逝于圣彼得堡，终年50岁。清廷闻讯特别致哀，追赠一品官衔，发放抚恤金一万两白银。
　　2月26日，圣彼得堡的英国教堂为蒲安臣举行了葬礼。随后，他的遗体被运回美国，在他的家乡安葬。
　　中国使团成员之一的志刚（清廷海关官员，蒲安臣去世后，他成为中国外交使团的负责人），在谈到蒲安臣的“殉职”时，将原因主要归结为他“心志过高、不肯妥协”：
　　“查蒲使为人明白豪爽，办事公平，而心志未免过高，不肯俯而就人。一遇阻碍，即抑郁愁闷而不可解；兼有水陆奔驰，不无劳瘁。受病已深，遂致捐躯于异国。”

　　蒲安臣病逝后，中国外交使团由志刚主持，继续访问了原定行程中的其他国家——比利时、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志刚认为“礼从宜，使从俗，亦礼也。”所以中方使团在拜见三国君主时，他采纳国际通行的鞠躬、握手等外交礼节，并亲自递交国书。
　　最后，中国使团于1870年10月回到北京。
　　人物评价
　　一般认为，蒲安臣使团不辱使命，在很大程度上完成了当时清廷欲“结交诸国”的外交任务，获得了美、英等国政府“不干涉中国内政、不提过分要求”的承诺。所以，当蒲安臣逝世的消息传到北京，清廷颁布上谕、深表痛惜。
　　对于蒲安臣的外交成绩，中美人士大多持赞赏态度。
　　梁启超极力称赞《蒲安臣条约》，认为是“最自由最平等之条约也”。
　　美国着名作家马克·吐温说：“他对各国人民的无私帮助和仁慈胸怀，已经越过国界，使他成为一个伟大的世界公民。”

　　前文也说过，蒲安臣是绝无仅有的、既担任过美国驻华公使、又担任过中国使节的一位美国人。
　　所以我用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个词。
　　中美作为地球上的两个超级大国，“和则两利，斗则俱伤”。我想一定还有不少人跟我一样，希望中美之间还能出现类似蒲安臣一样的人物，结束两国关系“后无来者”的局面。
　　我们期待这位“来者”，能早一点出现。

来源时间：2019/7/4   发布时间：2019/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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