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言说的秘密：中美关系正常化谈判解密档案（十三）

作者：张邵璠  来源：中美印象

1978年12月16日，《纽约时报》头版刊登出一条影响世界格局至今的新闻，中美实现邦交正常化。万里之遥的北京，当日的《人民日报》也以头版刊登这一惊世消息。中美两国人民在经历30年的隔绝后，重新得以携手共进，开启两国全方位关系新时代。今年是中美关系正常化谈判四十周年，然而面对当前中美关系的恶化，作为中美关系正常化的受益者——一位在美国求学的80后中国青年，饮水思源，对40年前那些为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贡献心力的前辈和先进表达无限感佩之意之外，也想透过档案资料，再现40年前中美谈判过程中鲜为人知的故事和未曾言说的秘密，让更多国人，尤其是当下中国的年轻一代，了解中美关系正常化的历史脉络以及由此带来的中国社会的变革与发展。《中美印象》将以周报的形式，通过对档案的解读，建构起40年前中美关系正常化谈判的历史叙事，追忆前人贡献的同时，也祈盼能为深化今后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贡献微薄之力。

　　1979年2月2日一大早，邓小平携夫人一行离开华盛顿，飞往其访美行程的第二站，南部阳光地带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亚特兰大。邓小平在亚城23个小时的旋风访问，既受到州府与市府官员的热烈欢迎，也在亚城民间引起热烈讨论。一路伴随邓在亚城访问的除了鲜花与掌声，还有诸多团体和人士开展的较大规模的抗议示威游行活动——从宗教团体到政界精英再到亚城普通民众。他们发泄对中美建交和对 “共产主义中国” 不满的同时，呼吁政府重新考虑建交决定，并对在台湾的 “自由中国” 进行全面的安全承诺。本次《中美印象》中美建交40周年系列周报，将以亚城主流报刊媒体《亚特兰大宪政报》为例，再现邓小平在亚城访问期间面对的欢呼潮与抗议声。

　　邓小平访问亚城前夕，亚城已经出现了解中国的热潮。从亚城主流媒体的报道就可管窥一二。1979年1月27日，《亚特兰大宪政报》以《携语言长城而来的中国人》为题报道了汉字的博大精深，通过举例向亚城居民呈现了汉字复杂的称谓以及拼写上的发展变化。

　　邓小平访问亚城当日的《亚特兰大宪政报》头版头条则以《邓向阳光地带寻求援助》为题对邓的亚城之行定下基调，并以6大版面全程报道邓小平的亚城之行。“援助”、“合作”、“交换”、“发展”等成为报道中出现的高频词。 在当日午间于桃树广场酒店举办的欢迎午宴上，面对1400位亚城以及乔治亚州各界名流精英，邓宣告：“9亿中国人民现在正在实现农业、工业、国防以及科学技术现代化的新征程上……特别是在南部，你们称之为阳光地带的这个地方，在过去的30年里，你们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这其中有很多我们值得学习的经验。” “南方能够帮助中国实现她的新征程”成为各界讨论的热门话题，特别是对于那些早已计划打开中国庞大市场的亚城商人而言。当天可口可乐公司与中方达成协议，可口可乐时隔30年后再次得以进入到中国大陆。亚城学界对此也有热烈讨论。佐治亚理工学院历史系教授罗伯特·麦克马思 （Robert McMath）以南部现代化先驱亨利·格雷迪对于实现南部现代化的愿景与构想为例撰文，表达邓着力要实现的“四个现代化”愿景，不仅可以从美国南部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获取经验，也应该从中吸取教训。

　　除了商界对邓的翘首以盼以及学界对于中国现代化之路的热烈讨论，亚城市府也力图通过此次访问强化与中国的关系。在欢迎午宴上，时任亚城市长的杰克逊，曾试图邀请中国在亚特兰大设立领事馆以及开通北京直飞亚特兰大的航班，但这两项提议在日后均未能成为现实。然而，邓依旧给杰克逊市长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在午宴后接受记者采访时特别提到“一个最令人暖心的时刻”——当杰克逊市长在多宾斯空军基地（Dobbins Air Force Base）欢迎邓小平一行并向他介绍自己的儿女时，邓亲吻了每一位孩子，并在午宴用餐时告诉杰克逊市长，“我喜欢小孩子”。

　　针对中美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以及邓小平的亚特兰大之行，南部民众与政界人士的反应呈现出两极分化态势。除了上述热烈欢迎的氛围，从宗教团体到政界精英，有相当多持反对意见的人士发起抗议示威活动并刊登广告进行政治文宣，表达对邓本人、美国放弃台湾选择与中共建交的不满。

　　5位国会参议员联署发起由自由中国委员会组织的 “为自由而战” 的抗议活动，并在邓小平访问亚特兰大当日的《亚特兰大宪政报》上刊登政治文宣广告，猛烈抨击卡特政府与中共建交的决定。这些来自南部各州的国会参议员抨击卡特政府选择与中共建交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们认为这一决定背弃了1700万生活在自由中国——中华民国土地上的人民，也终止了1954年由超过2/3国会参议员通过的《中美共同防御条约》；与此同时，对有着共同价值观的坚定盟友的背弃，另无数美国人民感到震惊和伤心。他们呼吁百万美国人民团结起来反对卡特政府的决定，并坚定支持中华民国。

　　一些众议员也对中美建交和邓的访问表达不满。就在邓小平下榻并与1400位亚城宾客举行午宴的桃树广场酒店外，众议员拉里·麦当劳 （Larry McDonald）组织了大约150人的示威活动，对邓小平的访问表达不满。抗议人群高举 “邓小平，滚回家” 的标语。抗议人群中的马克向记者们宣告： “卡特政府的决定出卖了台湾人民…… 共产中国是历史上进行最大规模屠杀的始作俑者。”他指出，邓小平与6400万中国人的死亡直接相关，认为邓所犯罪行超过屠杀500万人的纳粹德国领导人希特勒。除了攻击邓小平本人，马克还与前新罕布什尔州州长一道发起抵制可口可乐的运动，原因是可口可乐选择“拥抱”共产中国。此外马克还指出，共产中国内的“奴隶劳工”将是美国制造业维持价格优势的威胁。

身穿纳粹德国军人制服的抗议者

　　除了代表南部各州保守势力的国会议员的反对，一些左翼激进社会活动分子，也加入到反对中美建交和抗议邓小平访问的大军中。在得知邓小平计划访问亚特兰大的消息后，在亚城的革命共产党（Revolutionary Communist Party）成为首个向亚城警局申请举行抗议游行示威的团体。该党发言人马克·莫雷 （Mark Morey）指出，邓小平是一个披着共产主义外衣的资本家。在邓小平访问当天现身的每一处公开场合的外围，该党均有组织人员进行抗议，表达对邓小平本人的不满。

　　亚城的一些教会牧者也对中美建交以及邓的访问持否定态度。就在邓访问亚城的一周前，26位亚特兰大都会区的教会领袖们，其中绝大多数是浸信会牧者，向亚城报刊和电视媒体发表联合宣言，称共产主义统治者（邓小平）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并在晨祷会上呼吁基督徒们为身在“大陆的‘奴隶们’以及身在台湾的自由中国人祷告”。该宣言同时也谴责可口可乐公司进入中国是图一己之私的行为。
　　尽管邓小平的亚城之行所到之处并不总是鲜花与掌声，但从主流媒体到主流民意上来看，多数亚城人民特别是政界与学界人士欢迎邓的访问，对于中国开启的现代化征程以及在这一征程中中美合作的前景均抱持积极态度。23个小时的亚城访问并未结束，《中美印象》将与您一同继续回望40年前邓公的亚城之行。

来源时间：2018/6/2   发布时间：2018/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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